和离记
佛珠顿停,女人睁开眼来。
凤目微眯,她却是握住了chuáng边的那只手:“瞧瞧,瞧瞧你这个没出息的兄弟,都什么时候了,不能为国解忧,不能为民解难,偏还想着一个女人,你若看不过去就睁开眼瞧瞧,母后就你这么一个好儿子,你怎么就舍得抛下母后连眼都睁!”
她一身素衣,眼帘微颤,可惜chuáng上的人却是浑然不觉。
握着他的手,武后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她光只看着李弘,也不回头:“自古以来,贪恋儿女qíng长多半误国,我儿这般,那徐娘子便留不得了。”
李德背脊挺直,也不急,只再行两步,到了她的身边来。
他一只手覆在了母亲的手上,紧紧攥住了:“父皇病了,皇兄也这样,儿臣怎能不忧国忧民,母后只道徐娘子出身低微,却不知她行商以来,满盈了多少银钱,国库一年流水无非几百万贯,她一己之力只短短数月,行了趟海路,便已超额,婺州周边赈灾尚未完成,吐蕃战事不断,高丽偶有挑衅,军资民资哪里来,只要母后点头,这些都不是问题。”
武后抬眸,推了他的手,却是目光灼灼:“胡闹!”
第96章九十七
第九十七章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又一觉,再睁开眼睛时候,青萝已经在了眼前。
小姑娘显然也是受了不少惊吓,才这两日就觉得清瘦了些,外间还有丫鬟在,她也不敢哭,咬着唇抓着徐良玉的手紧紧摇握着,红了眼睛。
竟是亮天了,徐良玉头昏脑涨坐了起来,摸了枕下的一方绢帕,这就拿了出来:“看你还能在我面前哭,就知道没什么事,怎么,这两天他们把你关哪里了?”
青萝拿过她手里的绢帕,仰脸将泪意憋了回去:“没事,就是不让见你,我就在隔壁院里了,好吃好喝地供着,就是担心你,我总是担心你再宁死不从什么的,万一出事了还没法跟老家主jiāo待。”
徐良玉揉着额头,还觉得有点头晕:“有没有听说,说我耶娘也来了长安,只不知道给安顿在哪里了,你听说了吗?”
青萝哪里听说过,吓得不轻:“谁说的啊,殿下这到底是在gān什么!”
徐良玉一手抚额:“他疯了,我也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觉得他是真心的呢!”
说话间,她掀被下chuáng。
出了一宿的汗,此时的她浑身无力,扶着墙才是站稳。
青萝忙是拿了衣裙过来,让她穿上。
院子当中,不知谁叫了一声,爆竹突然响了两声,噼里啪啦的,徐良玉心里突突直跳,不等她穿上衣服,房门一动,七八个丫鬟又鱼贯而入。
一个妆娘直作着揖,眉开眼笑地到了她的跟前来:“恭喜徐娘子,贺喜徐娘子!大喜啊大喜!”
说着这些人七手八脚地便给青萝挤了一边去。
她这衣裙也不用穿了,直接拿来喜服过来,她看着她们一个个的都一脸喜色,更是心惊:“这是gān什么,殿下回来了吗?”
妆娘笑着推了她坐在铜镜的前面:“殿下自然也在准备大婚事宜,虽然一切从简,但是徐娘子也要美美的,别动,让婢子给您梳头。”
她不动了,心中总觉得还有哪里不踏实。
青萝挤了她的身边来,直看着她:“啊这就要大婚了?可我们家家主谁也不见了吗?”
就像是应了她这句话似地,房门一动,突然两个女子相扶着走了进来,徐良玉在镜子当中就瞧见了,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立即回头。
阿娘和阿姐就走了自己面前来。
说不清的qíng绪一下涌了上来,她一手拉住一个,顿时哽咽了:“阿娘,阿姐,你们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呀!”
徐挽玉上前,拥着她拍了拍她后背:“也是才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所你要大婚了,匆忙赶了来,怎么这么突然,郎君是哪个?”
徐良玉顿时落泪:“一时也说不清楚,你们先坐。”
见她落泪了,妆娘忙是给她擦脸:“这大好的日子先别哭,等会再哭,我还得给徐娘子描描脸,别动。”
说话间已经有人过来让坐,徐挽玉就扶着阿娘坐了一边,赵氏身体一直不大好,乘车赶到这已经是疲惫至极,徐良玉忙让她就先在自己这屋里歇下,也顾不上说话了。
整整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从发髻到妆容,从配饰到鞋袜,她像个木偶一样任着她们摆弄着,妆娘给她发髻上戴了许多发饰,妆容也略微夸张,夸张得有点可笑。
不过她知道,这是当地习俗。
两腮两团红,朱唇微点,她拿着团扇,以扇遮面。
裙摆拖得很长,青色的刺绣之花蜿蜒在裙摆周边,绿色的婚服,多是暗纹,她个头娇小,里面穿了好多层,一层一层错开,露出领口的白,外面披着广袖短衫,走起路来需得步步小心。
新人之间,不得相见。
荣生过来传话,因婚期匆匆,送她回云裳坊,到了吉时再去迎亲。
一切准备就绪,徐挽玉娘俩个左右一边一个,都搀扶着她,这就出了亭兰院,雍王府的外面自然有轿子等候,三人上了轿子,这就一同送了云裳坊来。
这两日未回,云裳坊也装饰了一番,徐良玉一下轿,就愣住了。
从门脸牌匾到门口的小伙计,都带着喜气模样,看来李德是做了准备的,她慢慢走进去,街上过往百姓无不顿足观望。
徐有义和柳相宜坐了一起说着话,她被人迎进了后院来,穿戴太过厚重也是动作不便,坐下就不动了。早起也未吃东西,病还未痊愈,青萝给她拿了小果儿,就着碗一小个一小个喂了她。
徐挽玉拿着帕子给她擦着脸:“这也太突然了,虽说是高攀了,不该计较什么,但是我们也该准备准备嫁妆,总不好让你一个人,就这么过去吧!”
赵氏当即落泪,在旁拉着小女儿的手:“我就你们这两个女儿,可不能委屈了,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想准备,也来不及了,接我们来的人也没提及过什么婚事,否则还能与你阿耶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实业可以转让的,雍王府不是普通宅院,你这么空着去,也怕让人瞧不起。”
徐良玉浑不在意的:“没事,我在意那些的。”
自古以来,嫁女儿的,哪有不准备嫁妆的,律法都规定了,嫁妆多少,都是女儿家嫁过去的私有物,是她的财产,没有嫁妆的女儿家,普通婆家都要瞧不起的,何况她这个,事实上,她到现在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当真是心一横,不知明日愁苦的模样。
说是不在意,可做人父母,怎么能不在意的。
赵氏去叫了徐有义来,既然准备普通的嫁妆来不及了,不如转让实业,既然嫁做人妇了,自然可以让过来,之前波斯店与云裳坊,都是以徐家的名义,此时落了她身上,还按了手印。
本来也就是挂着一个名头,不过面子上更好看一些。
徐良玉也没有阻拦,横竖她现在身份也是不同了,若想站在李德身边,总也得有些撑腰的身家才是,日上三竿了,外面的爆竹噼里啪啦响了又响,吉时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