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记
青萝忙是去拿了水来:“喝点水润润嗓子,也折腾了一天了,先歇下吧。”
徐良玉笑笑,接过了水来小口小口地抿着,润润嗓子也就得了:“好,扶我一把,这衣服穿多了也是累,感觉身上压了一座大山似地。”
青萝嘻嘻地,上前来吐舌:“算了吧,胡说什么呢,让你一个人先歇下,然后等殿下回来看不拧我的脑袋。”
徐良玉被她打趣了,先是故意扳着脸,等她到了眼皮子底下了,一把抓了她的手来掐她手背,吓得青萝忙的往后跳了跳。喜娘和众位丫鬟又挨个上前来说着吉祥话,徐良玉自己也准备了赏钱,让青萝分发了下去,这就让她们都到外面去。
青萝到底还是给她拿过了软枕,落在了被褥上面,高高的放了一边让她歪着。
外面还有很多宾客,徐良玉一手在软枕上面来回戳着,还不大放心:“一会你出去看看我耶娘都安顿哪里了,看看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青萝忙是应下,这就跑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迷迷糊糊正是要入了梦了,青萝蹬蹬蹬又跑了回来,说是徐有义等人已经去了客栈,说是本来殿下安顿住在雍王府,然而她耶娘却说于礼不合,早早出了府里去了。
徐良玉半阖着眼,放心了。
她先也想只躺一会儿,后来等了好半晌李德也没有回来,眼皮越来越重竟是入了梦了。
梦里全是流离失所的百姓,她赤脚站在小船上,似乎是一个人,也无船夫也无旁人,爆发的山洪呼啸而至,本来就没有家园了的流民被冲出了水面,都向她撞了过来。她闭上眼睛,心想这是梦这是梦,然而真实地溺水感觉,令人窒息。
场景一换,两军对垒。
她才逃离了水里,就到了战场上,身边都是尸首,那些个从来没有到过的边疆风景,狂风卷着狂风将她推在城墙前,到处都是厮杀的血迹,她手脚并用,开始叫李德的名字。
张不开口,也叫不出来。
这是在哪里,她摸索着,也睁不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漫天的huáng沙当中,一人骑马疾驰而来,就像是在长安城的街头突然遇见的那样,他一身轻甲,脸色肃穆,一下子就近了!
她心生欢喜,忙是上前:“我在这里!”
然而,眼前的男人似是杀红了眼,也像是没看见她一样,眼也没抬这就要过去了,徐良玉又冷又怕,伸手来抓他胳膊,本来他在马上也是抓也抓不到,可诡异的是他竟是滚落下来。
一个人的恐惧,两个人会消除。
徐良玉才松了口气,可他回眸,却是厉鬼一样,惊得她差点叫出来,腰腹一凉,他手里不知哪里变出来的匕首,已经扎进了她的身体!
她啊地一声,一下醒了过来。
出了一身的汗,腰腹间凉意才去,徐良玉抬眼,李德覆上了她的额头,指腹间冰冰的凉:“怎么了?做噩梦了,惊到了?”
他才在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些微的凉意。
梦境是那般的真实,真实得她还心有余悸,她坐直了身体,重新拿起了团扇。
李德凤目微垂:“这么在意这些规矩,是因为太想大婚嫁给本王了吗?”
不等他说完,她手腕一转,已经给自己扇上风了。
她眨着眼,听见他往自己脸上贴金,一下笑出声来:“殿下,知道什么叫做想得美吗?你这就是。”
他笑,牵起她的手,让她站起来。
一旁的小丫鬟早送上了合卺酒。像所有的夫妻一样,一人一盏拿将在手,看着彼时都觉人生玄妙,徐良玉酒量向来都浅,此时看着李德眉眼,竟也心满意足。
是的,她有一种捡了大便宜的感觉:我从来都往前走,少有回头,殿下莫负我。”
她的嗓子还有点哑,李德嗯了一声,抬臂:“本王也从来只知往前,不知后退。”
二人举酒,jiāo盏。
旁边的丫鬟们都一脸喜色,接了酒盏纷纷后退。
青萝留在最后,还待要给徐良玉拿下头上那些发饰,李德却也让先下去了,他推着她坐了铜镜前面,修长秀美的骨节也是灵巧,不多一会儿,满头的发钗以及发饰都挨个拆了下来。
徐良玉自问自己都没这么灵便:“殿下这是给谁拆过,手法不错。”
他指腹在她脑门上狠狠戳了一戳,脸色顿变:“哪个喝醉了在我跟前又搂又抱的,哪个成日不拆发沾了酒倒头就睡,你若不记得,本王帮你回想回想?”
她大窘,回头,埋首在他的怀里。
良宵美人,李德也是勾唇:“本王这是让你钻了空子,日后得了势,千万珍惜。”
徐良玉闷在他怀里笑:“殿下才要珍惜才是,自古美色都不能长久,嘿嘿~”
“美色?不能长久?”
李德推着她,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你这是在贪恋本王美色?”
她笑,一下站了起来,只不过不等跑掉,被人一把抓了回来,徐良玉还蹬着腿,被他自后面抱在怀里,笑得不能自已。
chūn宵一刻值千金,虽是新妇,但两个人已是轻车熟路,自然默契十足。
李德也是接连熬了多少天,浑身疲惫,并未贪恋一时温柔,二人一个大病初愈,一个有心无力,只弄了两次便是依偎了一起。
夜还很长,李德昏昏yù睡,不知怎么地,枕着他的肩窝,被他这般拥在怀里,徐良玉却是睡不着了,她想起了那个梦来,心生不安。
“总觉得不太真实,有的时候,是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他luǒ着,她食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圈,被他手抓住,握在了掌心当中。
徐良玉老实不动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挣脱,继续画圈圈。
李德闭着眼睛,又来捉她的手指:“怎么不真实了,没够?”
她嘻嘻地笑,爬了他的身上,将整个自己都伏了上去,两手抵着他的胸前,低眸对着他坏笑:“没够怎么办,殿下还能战否?”
男人的尊严,岂容她这样挑衅,李德蓦然睁开双眼,他长发披散在枕边,长臂一伸这就按住了她的后腰,吓得她忙是告饶,撑着两臂双掌合十:“够了够了,我够了!我就是有个事qíng想问问殿下。”
他嗯,也是不动了:“什么?”
她抓过他枕边的一绺头发,扫着他的脸:“你确定天后同意你娶我了?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我是不稀罕入你们皇谱上去,但是……”
不等她但是完,他笃定道:“既大婚,自然入我谱上,我求了母后,自然答应。”
只一夕之间,竟然这么顺利,简直让她不敢相信。
她呐呐地,总还觉得不大踏实:“那太子殿下,他现在怎么样了?”
听见她问起皇兄了,李德也是淡然:“只那么一口气还撑着,母后一直陪着,没两天了。”
从他口中听见这个消息,仔细瞥着他的脸。
皇子皇孙之间,多是争斗多薄qíng,她叹着气,从他身上滚落下来,又枕了他胳膊上。他侧身翻身过来,呼吸浅浅,肌肤相亲的时候,有一种独特的暖。她的脸贴着他的锁骨,来回摩挲着,忽然想起一个名字来。那个名字在她舌尖滚了一滚,斟酌了又斟酌,几乎张口就要说出来了,可还是抿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