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孟逊睚眦yù裂,他大声道:“你们敢?犯了事的是我,与她何关?”
这狱婆啧啧了两声,道:“真是天真,当年您身居高位,可没对这规矩有什么微词,怎么这会儿倒鸣不平起来了?您觉得委屈,那从前无数个受过这种委屈的人又怎么说呢?”
孟逊哑然,当初曲江烟不就是他授意狱婆送到他身下的吗?
这是报应?
方氏疯狂的挣扎,惨痛的哭叫:“表哥,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去啊,那里的人都不是人,是畜牲,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怎么能叫畜牲糟蹋了啊,表哥,表哥——”
孟逊能有什么办法?他踉跄着才起身,狱卒已经把方氏挟持走了,他才吃力的迈动一步,牢门已经被锁得严严实实。
天快这了,方氏才被送回来,她身上穿着大红却粗气,质量又低等的衣裳,薄而透,里面的形容一眼得见。
孟逊痛苦的闭上眼。他都不忍看,方氏身上全是青青紫紫,能看出那是手印,那是男人们的脏手印上去的。
方氏木呆呆的紧闭着眼,双手抱拢住自己,一言不发。
孟逊重重的把枷往墙上撞,痛苦不堪。
这不是劫难的结束,而是开始,自此每到入夜,方氏都被狱婆带走,那一身廉价的大红衣裳承载着无数罪恶,最后变得黑不溜秋,已经不复最初的颜色。
方氏迅速瘦了下来。
牢里饭食不好,汤几乎就是冷水,饭就是硬面饼子,孟逊吃着都费劲,从喉咙口往下,都像有什么带刺的东西一路喇下去,不提有多难受了。
何况方氏一直娇生惯养?
再则她身体和jīng神都饱受折磨,更是没有吃饭的心思。
孟逊只能不停的对方氏道:“都是我的罪孽,跟你无关,你是最清白最美好的女子,我能得你为妻是我的幸运,不管经历了什么,我们都是夫妻,以后我会对你好,不离不弃,一生一世。”
说得次数多了,方氏才回以苦笑,那笑比哭都难看,终于她哭着说:“表哥,要是你肯早说这些话,多好。”
孟逊仰起头,不让冰凉的泪落下来。
他从不信神佛,也不信轮回报应,这世上比他手里沾上血腥,作恶多端的人多了,可也没见谁在活着的时候就得到清算,为什么偏偏是他?
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他只知方氏无辜,怎么不知当年曲江烟姐妹亦无辜?他欺压江烟时只知道自己痛快,怎么就不许旁人欺压他的妻子?
孟逊唯一得以安慰的就是他必死无移,想来方氏也难逃此厄运,因此两人闲聊时,倒都对此期待起来。
偶尔狱卒说起外头众朝臣恨不能即刻就把他斩首,孟逊不但不悲伤,反倒解脱。他是替方氏解脱,曾经的官家小姐,如今沦落成姬子,她的痛苦可想而知。
早死早超生。
这天方氏凌晨了还没被送回来,孟逊眼中喷火,不停的敲着墙壁好引起狱卒的注意,狱卒一问三不知,临走时冷漠的说了一句:“回不来就是死了呗。”
孟逊眼中积血,忍不住长嚎一声。
罪孽是他的,有什么报应,报应到他身上好了,为什么要折腾方氏这般弱女子?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一章,应该快完了。
第111章 记qíng
方氏最终还是回来了,只是比任何一次都láng狈,她痛苦得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巴巴的望着孟逊,眼里没有泪,只有gān巴巴的绝望。
孟逊靠过来,想要抱住她。
方氏可怜巴巴的道:“表哥,帮帮我,我再也不跟痴心妄想的跟你一生一世了,我后悔了,我不该对江烟下手,不该打掉她的孩子,不该把她卖掉。现在,我遭报应了,可是就算如此,我也舍不得死,我希望哪怕受了再多的苦难,可天亮了还能看见你。你就是我的希望,是我的阳光。”
孟逊只能点头:“好,我帮你,我帮你。”
方氏腹部鼓胀,有如怀孕的妇人。
孟逊怔住。
方氏羞惭的闭上眼睛:“很多畜牲,一个接着一个,有时候还一起,疼,我疼,表哥,你帮我,我不要这些脏东西……”
孟逊用手轻压她的腹部,她疼得冷汗涔涔,咬得唇都出血了,浑身直打颤,才没叫出来。
孟逊都想亲手结果了方氏。
太容易了,就拿他脖子上的枷,她那么瘦,只需要一下就能打得她脑浆迸裂。
可方氏睁着贪恋尘世的眼睛,一声接一声的叫表哥,他下不了手。
不知道是他的恨有用,还是他的求有用,事qíng居然有了转机,他没被处斩,而是被流放到千里之外的苗缰。
那里条件艰苦,又多湿障和毒虫,可孟逊已经感恩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安慰方氏:“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好好的过一辈子。”
方氏甜美的笑:“好,以后就我和表哥,不管条件多难,我都能吃苦。以后你做工赚钱,我在家里给你做饭,fèng衣裳,等以后,我们再生两个孩子……”
提到孩子,方氏面目扭曲。
她已经不配替表哥生儿育女了。
孟逊眼睛生疼,他无视方氏的痛楚,道:“我们不要孩子,我也不喜欢孩子,就我们两个挺好的。”
这种互相取暖的话,这些日子两人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可彼此又都知道,这话不过是心理安慰。
江烟屋子里全被红色布满,零乱的堆在一起,几个丫鬟民都兴致勃勃的替她出着主意,倒比她这个准新娘还要热衷。
反倒是她,神qíng始终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
江烟闷坐无聊,起身去拜见王妃。秦王果然收她做了义妹,为了做给世人看,王妃称她为“妹妹”,每天她都按时按点的去给王妃请安,听她像个嫂子一样嘱咐着她该如何过日子。
江烟每回都沉默而温顺的听着,王妃每说一句,她就应一声“是”。
今天她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知道孟逊即将要被送出城。
她想做什么?
不知道,也许就是想要在最后一次出府,呼息呼息新鲜空气。
秦王妃的声音已经顿住,屋里只有甜腻的香,江烟抬头,秦王妃一脸的怜悯:“江烟啊,我怎么瞧着你jīng神恍惚,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
江烟起身,跪了下去。
秦王妃忙伸手搀她:“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只管说,你是王爷的义妹,我这做王妃的还能不照顾你不成?”
江烟避过她的手,道:“江烟有一事相求。”
“哦,那你说说看,若是,那什么,我可以去求求王爷。”
她不敢应承,毕竟王爷早jiāo待过,在江烟出嫁前不得有任何闪失。秦王妃多少知道江烟不愿意这门亲事,但她必须得嫁,所以她早jiāo待过江烟身边的人时刻警省,绝不能让江烟寻了短见。
她既不甘,想必总有要求,但这样的要求,一定不是自己能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