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江烟并不为秦王妃含糊的态度而失望,她平静的道:“些许小事,不必请求王爷,只请王爷开恩,许江烟出府一趟。”
王妃心一松:“出府可以,你是想看些什么东西?其实大可以把铺子里的伙计们召进王府,他们都有样子,你有挑中的,指定了让他们送进来,不比你自己出门qiáng?”
江烟若要出门,府里肯定要派出人手多加保护,实则监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王妃不愿意担这个责任。
江烟笑笑道:“王爷和王妃待江烟恩重如山,嫁妆已经足够丰厚,我没什么可再添的,想要出府,也不过是送送故人。”
送……什么故人?
江烟道:“王妃知道,江烟并非什么曲家嫡女。”
“江烟妹妹,这话可不敢胡乱说。”
难道要她承认自己的夫君李代桃僵,欺君枉上?
江烟笑笑道:“王爷自己心里也有数,如今尘埃落定,江烟……”谁都明白,她已经是被利用完了,毫无价值的棋子。
秦王妃有些讪然的笑了笑。
江烟不以为忤,早就从家败人亡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指望老天,也不敢再指望任何人,谁要是无缘无故对她好,那不过是对她有所贪图。
就好比,孟逊。
江烟有些吃力的,尽量做出十分感激和憧憬的神态来:“孟子谦是江烟旧主,且对江烟从未寡恩刻薄过,不过是他的妻子方氏因妒恨发卖了江烟。他落到现今这个地步是他罪有应得,可,到底主仆一场,我想送送他。”
王妃也是女人,是女人就心底柔软,她不知道江烟已经非从前的红绡,所以只当她对孟逊那个男人终究有几分感qíng。
女人就没法忘掉第一个男人。
秦王妃叹了口气,道:“你倒是个长qíng的人,只记恩不记仇,既然你有此心愿,我若不答应,倒显得我不通人qíng。只是,这事我做不了主,等我回过王爷……”
等她回过秦王,自己就出不去了。
江烟恳求道:“恳求王妃体恤,江烟悄悄的出去,送完人就回来,绝不敢另生事端。”她这是下了保证,只要让她出一趟府门,其余事随便王妃安排。
“这……”秦王妃闭眼想了半天,香炉里的烟不断的上升,盘绕,再消散,江烟不知道自己能否打动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答应的胆魄,可她只能寄希望于王妃。
良久,秦王妃道:“那你发誓,若你不能平安归来,来世便落入畜牲道,你的子子孙孙都不得善终。”
“好,我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112章 无辜
城门才开,就有一辆青油小车坠在人群后头,慢悠悠出了城。
这马车只走了三十多里地,便在长亭停住。后头跟着的侍卫四散开来,各自找了安稳的地方,两个丫鬟下车,去亭里布置,另外两个丫鬟扶着个姑娘出来。
这姑娘不是别人,就是江烟。
其中一个丫鬟道:“姑娘来得也太早些了吧?那些流放的犯人能在午时左右出城就不错了,一路又都是徒步,走到这怎么也得快傍晚了。”
江烟歉然的道:“我也不懂这里的规矩,既已来了,就略坐坐。”
那丫鬟抿着唇笑道:“我也不太懂,不过是随口一说。”
另一个丫鬟就道:“横竖已经出了府,就在外头散光散光,看看风景也是好的,我可是在府里待得憋得怪憋屈的,难得出来一趟。”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闭了嘴,她们自以为猜到了江烟的心事,是以也就装糊涂,不管今天她能不能见到她想见的人,时辰一到,她们就会送江烟回秦王/府。
江烟手里把玩着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直等到午时,果然没见到一个官差的身影,她垂眸思忖心事,面上没有一丝焦躁。
这四个丫鬟都有些不耐烦,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如果说刚开始时还有些新奇,这会儿就只剩下了腻歪。
可看江烟,还是一副淡定漠然的神qíng,众人也只好按捺着不耐烦继续等。
来前准备了吃食,这会见日上中天,诸人都饥肠漉漉,有丫鬟便来请示江烟。江烟摇摇头:“我不饿,你们自己吃吧。”
虽是这么说,丫鬟们还是把准备好的吃食放到石桌上。
江烟无可无不可,一口都没动。
直到日影偏斜,有个一直站着的丫鬟惊喜的道:“来了,来了,江烟姑娘,你瞧瞧是不是你要等的人?”
江烟没动,神色淡漠的道:“等到了跟前就知道了。”
这一行人有十几个,除了脖颈上戴着枷,还用一条又粗又长的铁链串在一起,侥幸哪个人想跑,除非他能把这十几个人都带走,否则没门。
这些差役明知孟逊和方氏是夫妻,却偏要把他二人拆开,中间隔着好几个人,还都是男人。孟逊前面也有个妇人,四十多岁的模样,一脸的麻木,走路也踉踉跄跄的,几乎每走几步都要往前摔,因为腰间有铁链,都被前面的人qiáng行拽起来。
但这样受罪的却是孟逊,时不时的都要被扯上这么一遭。
瞧着到了凉亭,这些人已经走了半天,有那娇弱的,脚都磨破了,有几个妇人便哀声求差役略歇歇。
这几个差役也累了,把为首的一个老头绑在路边一棵大树上,径自去了凉宁寻地方吃东西喝水。
方氏扭头找孟逊,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孟逊也只是歉然的回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
他早料到这一路待遇不会太好,吃的是休想,一天也就给一顿,大部分时间都是凉水。
他也押过犯人,自然懂得这其中的门道,不说被流放的犯人都是罪大恶极之徒,就算无辜,那又如何?给他吃饱喝足了,他们要是有力气造反怎么办?
孟逊觉得,自打出生,他这辈子的罪都在这一个多月内受尽了,他自己受苦还在其次,最让他痛苦的是方氏比他受的苦难还多。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放了方氏。
从凉亭里走出个女子,衣饰华丽,明艳照人,却在十几步远外就站住,从这群衣衫褴褛的犯人们掠过。
孟逊眼睛一眯。
那女子也看见了他,朝他踱步而来。
越走越近,孟逊也瞧清楚了,这人不是江烟又是哪个?
他可真是恨啊。方氏将她卖掉,是方氏理亏,可他随即就千里追逐而去,到底几年的qíng份,她怎么能如此狠毒,偏帮着秦王把他打入万劫不复?
孟逊眼里是熊熊火焰,恨不能把江烟一起烧死。
江烟在他跟前站定。
孟逊居然心平气和的问:“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送送你。”
“呵。”孟逊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江烟不说话。
孟逊扭过头,压低声音道:“滚。”
江烟也不生气,更无羞愧,只目光咄咄的望着他,问:“孟子谦,你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