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太后的前半生
“所以,以后有这样的事,你就告诉长兄。长兄会教育他。”
我想了想,娘经常说,要听长兄的话,长兄一直和气,从不欺负我,有空上街的时候还给我带宫里没有的小玩意,就点了点头。
“还有,你也要做姐姐了,”长兄道,“不可像以前那样任xing了。”
“做姐姐?”我疑问道,“是做巴姨家小弟弟的姐姐吗?”
“不是。”长兄道,“娘亲要给我们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晚上,娘亲回来后,我又要让娘亲做我喜欢吃的奶淘,这么热的天,酸酸甜甜又凉凉地,非常好吃。可爹爹走过来,把我抱起,说娘亲怀妹妹了,不能再让娘亲劳累。
“妹妹?”我问,“不是弟弟吗?”
娘和爹对视一眼,笑道:“宝儿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我生气道:“都不要,也不要次兄,只要长兄。”
“次兄又怎么了?”爹爹问。
“他不好。我不喜欢。”
刚好,次兄在帘外露了个头,被爹爹看见,一把抓了过来,问白天他和娘亲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
次兄不吭声。爹爹生气了,扬起手要打他。
娘亲拦住道:“靖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次兄摇摇头,却对娘亲说:“娘,你再生个妹妹吧。”
“靖儿为什么这么想?”娘亲温柔地抱着次兄问。
“你生了妹妹,爹爹就不会只疼宝儿了。”次兄道。
爹爹看了看怀中吃了一嘴奶酪的我,笑道:“靖儿是不是觉得爹爹偏心了?”
次兄不吭声,只偎在娘亲怀里。
一会儿,次兄的奶娘叫次兄去睡。次兄依依不舍地走了。
奶娘也来叫我,我吵着不走,要和娘亲一起睡。爹爹只好把我抱在榻上,唱着蹩脚的儿歌,哄我睡。
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说话渐渐大声起来。
娘亲道:“你太宠宝儿了,这样下去,怎么嫁得出去。”
只听爹道:“怕什么,我的女儿嫁不出去吗?”
娘叹口气:“你宠她,也不能毫无原则,你看靖儿都不乐意了。你不知道,有时候,靖儿故意捉弄宝儿,不就是因为你现在眼里大多只有一个宝儿吗?”
“他是男孩,小的时候我宠他时,龙儿也好好的,怎么到了宝儿,他就不行了?”爹爹低声道,“比起龙儿来,他从孕中我都在身边守着,怎可能不疼他。这臭小子。”
“他才六岁。”娘道,“以后宝儿哭时,你不能只听宝儿的,那样时间长了,难免会疏远你。”
“好,我都听你的。”爹摸摸娘的肚子,“还生个女儿吧。”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怪不得次兄要妹妹呢,那样爹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疼我了。本来装睡中,也顾不得了,大哭道:“我不要妹妹,我不要妹妹……”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了我的哭闹,娘亲又生了个弟弟。全家人都很高兴,我最高兴,唯独父亲有些失落,却更疼我了。
不知不觉中,我长到了十二岁。这一年,在九原的姨母生了重病,母亲本想亲自去探望她,可临出发时,又被诊出有孕。爹爹怕娘亲出意外,就让次兄带我一起去九原,代表他们二人去看望姨母。
次兄已长成了十四岁的少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我,可我还是不喜欢他。他不爱读书,整天只喜欢骑马she箭,还跟着祖父,与长安城里的其他少年斗jī走狗,说要去做游侠。可长安城里有许多少女却喜欢次兄。我都收了好多要转jiāo给次兄的荷包、香囊,还有玉带,比长兄收到的还要多。
姨母与姨父淮yīn侯韩信只生了一个儿子,长我一岁。可姨母身体弱,生了表兄韩瑜后,伤了身,便再没有所出。
到达九原的时候,姨父和表兄亲自出城迎接。表兄见了我,不知是不是公主的威仪太大,他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姨母见到我和次兄,神色好了许多。本来一直躺在榻上,竟然能起来活动几步。她拉着我的手,又看看身后有些局促的表兄,不知为何,高兴得笑了起来。
姨母虽然比娘亲还小,但看起来与娘亲不像姐妹,倒差了一辈似的。娘亲曾对我说,姨母第一次成婚时受了苦,还好姨父敬重她。还以姨母为例,对爹爹说将来要给我找一门好亲事。
我才不想嫁人呢。长安城的那些少年见了我,除了笑,都结巴得说不出话来。爱骑she的不爱读书,爱读书的又不爱骑she,大多跟次兄一样,让人不喜。
我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九原的天空与长安不同,到处充满了糙地的清香,正是九月间,天高云淡,躺在糙地上,能看到遥远的天边,还有天上自由飞翔的鸟儿。
我高兴极了。骑着马在糙原上欢快地奔驰,从来没有如此舒畅过。次兄比我更甚,不知怎么说服了姨父和姨母,带着帐篷和护卫,同表兄一起,要去糙原上she雕。我当然也要跟去。虽然爹爹从小疼爱我,但该读的书我读的比次兄要好,虽然比不上长兄。而且骑she上爹爹亲传,比次兄差不了多少。
这日,我们三人,骑着快马,带着一众护卫还有休息时的用具,一起向糙原深处进发了。
表兄是在糙原上长大的,他的骑术要比次兄好。次兄不服,他们两个边走边比,互不相让。
当日下午,表兄和次兄she倒一堆猎物,却没有找到心仪的雕儿。可天气忽然yīn沉起来,向导说最近几天会有雨,让我们先回程,改日再来寻找。
次兄好不容易出来,不愿意回去。表兄更不愿意落后,也不同意。于是,第二日,雨过天晴,我们三人便一同出去继续寻找。
果然不负有心人,在一处沟壑边高大的灌木上,卧了一只红嘴白头黑身的巨雕。次兄提议捉活的,于是他们两人争先恐后地朝着雕儿驰了出去。
我在后面,紧紧跟着。可忽然肚子不舒服,大概是因为这两日ròu食吃得多了些。等我去无人处方便过后,才发现两位兄长早不见了人影。而我……迷路了。
我在原地等了他们半个时辰,还不见他们的踪影。禁不住有些焦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刚下过雨的糙地刮起了狂风,我觉得自己要冻死了。便沿着记忆的路往回走。可糙地上的景色都差不多,果然被向导说中,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又冷又饿,想起母亲小时讲的故事老马识途,便松手让马儿尽qíng驰去。不知是不是马儿也累坏了,天完全黑下来时,一人一匹马,还在糙原上晃dàng。
远处传来几声láng叫,我吓得流了不少泪。可也知道,爹爹再疼我,这次是救了不了我了。还好身上带有ròugān,吃了些,喝了些水,便打马朝来时的方向行去,但愿路上不会遇到什么吃人的动物,让我回到九原。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十二年来,我一直在爹娘的庇护宠爱下成长,连饿肚子都没有过,更不用说今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