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生香(北齐)
黑影倒了一粒药丸放进郑云笙的口中,用掌为她推送下去后,便再一次闪身而去。
“水,我要喝水。”几声微弱的呼唤,香儿猛然醒来,从地上爬起来便赶紧倒水,把郑云笙扶起喂水。
“你终于算是清醒了,可是吓死人了。”香儿把郑云笙扶着坐起,靠在靠垫上,又立刻差人去传话给高长恭。
郑云笙道:“吓着你们了吧。”
“何止,郑姑娘,我们王爷可是担心的守护了你几日未曾眠。”香儿摸了摸她的额头,“嗯,烧也褪尽了。”
郑云笙还是有些慵懒,她道:“其实我身子一向很好的,只是幼时落下了寒疾,一旦受了风寒,必然十天半月都好不起来。”
“哎呀,只顾着高兴呢,你饿不饿?几日没进食了,我给你弄些清粥来。”香儿为她又披挂了见外衫。
郑云笙拉着香儿撒娇道:“好香儿,我想吃烧jī。”
香儿打掉郑云笙的手:“刚刚病好,怎能吃如此油腻的,不成不成。”
“香儿说的对,还是以清淡为主,莫要再整坏了身子。”说话的是高长恭,不知他何时到了这里,香儿与郑云笙都未曾注意。
香儿微微施礼告退,高长恭走近,在一旁圆凳上坐下:“感觉如何?”
“就是睡的久了,有些乏力。”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向高长恭,“香儿说,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让你如此费心。”瞧见他眉宇见的疲惫,面容怠倦,香儿说的并不假。
“好了便好,虚话便不必多说了。”高长恭淡淡道。
郑云笙笑着说:“是啊是啊,这样就太与你见外了。”
外头有小厮通报:“王爷,相愿先生来了。”
高长恭这几日上朝或是照顾郑云笙,竟是忘记这几日相愿都未曾来过,他起身对郑云笙道:“我晚间再来看你。”
“嗯。”高长恭走后,她的笑容才消失,眉宇间竟是不觉爬上了惆怅,望着门外被雨水冲刷的油亮的绿叶植被出了神儿。
她还记得离开明月谷时,她没有告诉阿婆,她是来寻找久未归家的裴涵,她曾听闻裴涵给她讲过高长恭,但从未告诉过他们二人之间是何关系。故而她来到邺城的目的,除了身上背负的使命,还有要寻找她的裴涵哥哥。
却有机缘巧合就那么遇上了高长恭,但他似乎与裴涵真的很熟,郑云笙的心中还是有一些希望的。
尽管阿婆告诉她,裴涵之越族人的耻rǔ,他早已叛变了越族人,可是她不信,一定要等到裴涵亲口告诉她。
高长恭到寻常待客的闲适花厅时,相愿已自行摆好了一局棋,高长恭道:“相愿真是个棋痴,若问天下能棋者为谁,当相愿莫属,像你这样自己与自己下棋的境界,肃却达不到。”
“王爷”相愿起身微微施礼。
“请坐。”高长恭伸手示意,“卿可是许久不曾来了。”
“近来课业稍许忙了些,肃不也是未曾闲着?”相愿又开始收棋盘上的棋子。
高长恭微微笑道:“也不全然。”
“她呢?好些了吗?”相愿虽未曾说明是谁,高长恭也知他指的是谁。
高长恭也帮忙捡拾白棋子:“好了,烧也退了。”
“你打算及时告诉她真相?”相愿抬头看他,见高长恭捡拾棋子的手停顿了下,“你该不是打算瞒着她?”
“能瞒多久便是多久吧,她满怀欣喜的来找裴涵,总不能叫我此刻为她泼一盆冷水。”高长恭站起身来。
相愿也随即站起身来:“肃何时如此在乎一个陌生人的感受了?”
“她不是陌生人。”高长恭回绝了相愿,“我与裴涵相识江湖,承蒙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才结为异xing兄弟,如今他的妹妹来寻他,又怎能说她是陌生人?”
相愿笑了下,“说的也是,如此是相愿鲁莽。只是你可曾想过,你给她的期许越大,她便在知道真相后,受的打击越大。”
其实相愿说的这些也并无道理,高长恭也曾想过,可是每次见到她那样开心,又或是用那期许的眼神问自己的时候,他都狠不下心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一个人影一闪,到了二人跟前:“你们说的什么事实真相?与裴涵哥哥有什么关系?”高长恭与相愿同时看向女子,竟是不知她也会在。
三个人的气息凝重,都等待着彼此先开口。
☆、孤山深崖
得知真相的郑云笙哭的很是厉害,她从未这样哭的厉害过。她躲在无人的角落中哭的痛心。原来两年来她的裴哥哥都未在归来不是因为不要她了,而是她的裴哥哥早已与两年前便身亡了。她能想象得到高长恭告诉她裴涵死去的场面是怎样的,她把从小到大对爱的依赖都寄托在了她裴哥哥的身上,她说过,此生无他,她永远都无法感觉到温暖。
她哭着,裴涵明明答应过她,他永远都不会离她而去,可是他却没有做到。哭的泪眼模糊的她看到一双金丝卷云靴出现在面前,低声道:“既然你知道裴涵哥哥他早就不在了,又为何一直不告诉我?又为何告诉我下雪时我便能见到他?为什么?”
一件斗篷将郑云笙包裹住,高长恭扶起坐在角落的她,为她把眼角的泪渍擦去:“因为不告诉你是裴涵的心愿,告诉你下雪时便能见到他,是因为他死在两年前那第一场冬雪时,我也承认我骗了你。裴涵他是个血xing男儿,他也对我有救命之恩,亦是我的兄弟,你是他的令妹,我既答应了他,就绝不能食言。”
郑云笙哭红着眼睛看着他:“哥哥葬身与哪座孤山深崖?我想去祭拜祭拜。”高长恭看得出郑云笙的对裴涵的感qíng深刻,他并未有所隐瞒,如实相告了她。
次日郑云笙便已不见了影踪,香儿便着急来禀报高长恭,可高长恭并未说些什么过多的言语,只叫她勿要大惊小怪,告知她只是出去了。
也确实如高长恭所言,郑云笙出去了,她站在孤山深崖边往悬崖底一下又一下的撒着纸钱,裴涵于她而言,正如亲生兄长,如今兄长走了,她总觉得有些什么还留恋着,可是,又留恋着什么呢?
她有一段时日十分颓败,那一些日子她简直两点一线,王府和孤山。
独自走在凄凉的路上,秋风萧瑟,落叶颓败,原来都已秋天了。她曾期待过冬雪,可是如今来看,便也是无所谓了。
走在路上有些出神,突然感到一阵yīn寒之气。她眼睛看向一处茂密枝叶的树冠:“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她话刚毕,便瞬间出现了数十位的黑衣人,个个手持胡刀,黑布遮面。郑云笙嗤笑了下,“你们的主子是否也太会欺负人了,就这么些人手,是来送死的吗?”
那数十位黑衣人拒不答话,随着一人摆手势,所有人便随即手持胡刀,朝郑云笙刺来。她一个凌空翻转侧身,躲过那些明晃晃直要她小命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