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家的小相公 下
因此他俩一致仕回家,没了俸禄后, 家里的老婆子看他们横竖不顺眼,不是这里挑刺就是那里挑刺, 就是那里挑刺的。
陈烈酒和盛云锦去到郎君昊家里时,彼时刚过午时,正值午休的时候, 郎夫人还在指使郎太医晒药材:“我说你那医书能不能不要看了, 学了半辈子除了在太医院谋了个职,够着这一家子吃饭, 还能发上什么大财不成,老都老了,眼睛也看不到几个字,我看干脆就别看了,多晒药材,给家里多添置一套房产才是正经。”
因着郎君昊的明哲保身,因此他给宫里的娘娘们把脉看病的时候,什么贿赂也没有收过。
郎家和莘家都在京城里置办不起房产,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还是租的,郎夫人此生没什么心愿,最大的心愿就是在京城里买上一个宅子,让他们一家老小有个安身之命之所。
“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嘛。”郎太医倒是看得挺开,被说了也不生气,慢吞吞地放下医书,来到院子里帮夫人晒起药材来。
还好心安慰他夫人:“夫人也不要心焦,心焦容易生病了,我现在不在太医院当值了,但我看外面各大私塾都在招募医术教习。”
“待我把这医书温习完了,去考个高级医术教习,回头去一些束脩高的私塾任教,一样可以补贴家里。”
说来此事还得感谢户部的许怀谦许大人,若不是他五六年前改革了科举,又弄出这个教习考,让天下有手艺之人,都能去私塾任职,郎君昊致仕后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总不能背起医药箱去当游医吧,游医更挣不到什么钱,而且他一大把年纪了,也不适合干这个了。
“在太医院都没挣到什么钱。”他夫人听了这话,到底是和蔼了,但也抱有极大的不信任,“去了私塾就能挣到钱了?”
“总得试试嘛。”郎君昊好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也没有底,因为这医术教习和他平日里所学的少儿科的病症是不一样的。
少儿科的病症,他只管负责医治,孕体从怀孕到生产以及孩子从刚出生到十五岁左右大概会遇到的病症。
而医术教习却不然,是要把大部分的医术都给学习一遍,其中中草药的认识和一些急救措施是必须要学。
跨科如跨行,而且他还不是要考一个普通的医术教习而是要考一个能拿到更多束脩的高级教习,要学的东西就更多了。
不过再难他也得试试啊,在太医院里窝囊了这么久,总不能出来后,就待在家里吃闲饭吧。
“不知道郎太医有没有兴趣到我们的医馆坐馆。”就在郎君昊心神不稳的时候,陈烈酒和盛云锦走了进来。
陈烈酒也干脆:“方才在外头听到郎夫人所求不过一安身立命的宅院尔,若是郎太医能来云锦堂坐馆,我们愿意满足郎夫人的心愿。”
“陈爵爷。”见到陈烈酒郎太医给陈烈酒行了行礼,他没和陈烈酒接触过,不过许怀谦是他们太医院的常客,偶尔许怀谦太医院治病的时候,陈烈酒都会跟随,他也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如何?”陈烈酒没管他的见礼,而是问他愿不愿意。
家里夫人想要京城的一个宅院,有人看上他的本事,能够满足他们的心愿,当然是极好的,但是……
郎太医也没有忙着拒绝,而是说道:“我愿意是愿意,但是云锦堂不是专给哥儿治病的吗?”
一般太医院的太医御医致仕后,都有两个出路,一个是去其他的医馆坐馆,一个是另起炉灶自己开医馆。
以郎家这个情况另起炉灶肯定是不太行的,坐馆,他也和好友莘庆生考察过,京城里专给少小科看病的医馆很少,而且人家都有人家指定的大夫了,他们总不能以曾经当过太医的名义压着人家,让人家没了饭碗吧。
而其他的医馆,还是那句话,跨科如跨行,两人谨慎了一辈子,不懂那行,也不敢随意去坐馆医治。
现在听陈烈酒愿意请他去坐馆,他当然是高兴的,但是他先前打听这是一家专给哥儿治病的医馆,他怕自己不会给哥儿治病,反而害了人家。
听到郎君昊的顾虑,盛云锦忙讲自己的医馆又说了说:“我们已经在医馆里单独开设了一个少小科,这点还请郎太医放心。”
郎君昊听到医馆竟然又开设了个少小科,大喜过望:“如此甚好!”
没有什么比找上门的活是自己的本职更开心得事了。
忙活完自己的事,郎大夫又向陈烈酒他们举荐了一下自己的好友:“我方才听你们说这医馆的少小科是新开设的,现在想必很缺大夫吧,我还有一好友名叫莘庆生,跟我一样是太医院里少小科的大夫,可否也让他跟我一起去坐馆。”
因为是好友,两家情况都是差不多的,郎君昊自己有了门路,也不愿舍下好友。
陈烈酒和盛云锦正要去请他,听到郎君昊如此一说,两人都笑了笑:“当然可以了!”
“两位都能来我们医馆坐馆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少小科的两位坐馆大夫就此定下,陈烈酒和盛云锦也没有辜负他们的诺言,一人给他们在京城里置办了一个小院。
当然因为两人都快没钱了,也没有置办成什么大宅院,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一进院子,不大不小装下两个大夫的一大家子是足够的。
两家子都因为两人从太医院致仕了,还能给贵人的医馆坐馆,并且白得了一间院子的事很是高兴。
就连原本在家对他们横竖不顺眼的夫人,也破天荒地催促他们,一定要好好给贵人医馆的病人治病。
有了两位太医的加入,其他都好解决,云锦堂歇业没多久,就重新开张了。
一开始,人们对只有哥儿科的云锦堂突然有重新开设了少小科,十分不理解。
觉得:“一个专给哥儿看病的医馆都没有拾掇好,又开设一个给小孩子看病的科,这不是胡闹么?”
对于医馆有两位太医的加入,陈烈酒和盛云锦两人都没有大肆宣扬,做医馆和做其他生意一样,需要有名声才能走得更远。
可要是他们医馆都还没有给小孩子治过病,就肆意宣扬医馆里有很厉害的大夫,要是来求医的,是大夫也不会医治的病人呢。
因此他们决定静观其变。
好在,平日里来他们医馆看病的哥儿们,总有带孩子来的,知道医馆里又开设了一个少小科就留了一个心眼。
这日,风轻云淡,天气晴朗,是个舒坦的好日子。
一个平日里总来医馆抓药的哥儿急冲冲地抱着一个孩子冲进了医馆。
“大夫,大夫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孩子吧,我家孩子得了天花!”
天花两个字一出来。
霎时间,整个医馆包括医馆周围的人全都沉默了,有那害怕的,直接抱着孩子,飞快地远离医馆。
但这个哥儿却顾不得这么多了,抱着孩子声泪俱下地说:“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救救他吧,别的医馆都不肯救治他,我只有你们了,只有你们了!”
字字句句,生生切切,那语气里透出来的绝望,听得人从容。
但没有一个人劝医馆收下孩子,反而跟陈烈酒和盛云锦说:“这天花的病人可不好医治了,既然别家医馆都不敢收他,那就意味着这孩子没得治了,你们可不要一时间心软应下了,这要是治好了还好,治不好说不得会赖上你们。”
住在京城里的人,见过不少人因为医馆治不好病人从而赖在医馆门前讨要说法的。
他们也是好心劝谏云锦堂,毕竟,类似的事,京城里的人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了。
但郎君昊和莘庆生看过这个得天花的孩子,认为这孩子还没有到无法医治的份上。
两人一致决定,将这孩子留下,跟那听了周围人的话,绝望得摇摇欲坠的哥儿说道:“跟我进来吧,你这孩子不宜在如此嘈杂的地方久待,也不宜和别的病人待在一起。”
天花可是要传染的。
原本哥儿以为这最后一家医馆也不会医治他的孩子了,但这会儿听到两位大夫愿意接下他的孩子,整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