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情错
他们两人的互动都落在穆寒萧眼中,他心中五味杂陈,面上便越发冰冷。只想着要尽快让叶曼青恢复记忆,尽快与他相认,也好尽早……叫木怀彦断了心思。或许,是时候带她回百里庄了……
就在众人望穿秋水一般渐渐等得不耐时,楼外响起一道清狂之声。
“望雷山庄况风华、况柒芜拜见骆庄主!”
众人精神一振,骆凌戈答一声“快请”,稍时,便见一袭纯黑锦袍飘入楼中。来人长身玉立,长发束冠,轮廓分明的面容上一双眼眸光华湛湛,叫人几乎不敢直视。这人甫踏入厅中,便听抽气声此起彼伏。
早在这人出声之时,叶曼青便知道“他”是谁了。只是她虽然早知那人不同寻常,却未料到她来头这般大。此时一见,这人风采更甚往昔,尤其是右边脸颊上骄狂斜卧的那个墨字,衬着她一身墨色,一眼看去,竟叫人觉得满眼所见只是那风云落笔的墨字。在这一片墨黑中,那蜜色的脸颊便显得如琥珀一般剔透无暇,嵌上一双清透淡漠却又似有万千风浪隐藏其中的眸子,竟透出一股奇诡夺人的艳丽气息来。况风华,果然非同凡响!厅中众人见她气势非凡,若非早知况风华乃女子之身,又怎可能相信眼前这锦衣公子竟是个女人?
若说看着况风华便叫人觉着华贵艳丽,那落后于况风华半步远的另一人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妖鬼莫测的虚渺丽色。只见那人一身朱衣,身形纤细犹似女子,满头青丝散在身后,垂在腰侧扎成一束。那人眉眼俱是深刻非常,似乎每一笔都是造物主用足了力道雕刻而成,狭眉凤目,秀鼻朱唇,柔嫩的面容在红衣映衬下越发显出惊心动魄的美来。便如雪中红线分外引人注目,这人却是朱衣如焚只将一张丽容托出三分雪白来。更甚者,那朱衣竟叫人莫名想到血的不祥……
这进门来的两人虽然姿态极为不同各有千秋,但都是同样的对比强烈,直如烈日窜入夜色般耀眼非常。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凝在他们身上。
况风华只在门口略微一顿,便径直走向主座,修长身形行止间如行云流水般,优雅且从容。只见她向着骆凌戈拱手致礼道:“晚辈况风华见过骆庄主。”
她身后那红衣人懒洋洋地走上前来:“你是晚辈,那我就是同辈了。骆庄主,有礼。”
他这般言行实是无礼之至,但场中却无一人指摘于他。只因他方才走动之时,形容举止都是懒散,身形却是飘忽,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人看出他使的是什么步法,单只见他似足不沾地般飘到况风华身后。这般轻功,直如鬼魅一般叫人心底寒气乱窜。不少人都在犯寒,若是这人想杀人,可能被杀的人到死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骆凌戈不愧为武林盟主,只见他面色如常,淡淡回礼道:“老夫身残体弱不能起身,还请少庄主、无双长老恕罪。”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那红衣男子眉尖微挑,妖冶笑意轻荡:“庄主知道得还真仔细……”
望雷山庄每一任庄主都会有一个试炼长老,若试炼通过,这位长老便会成为庄主的终身随护。先前要求况风华以流云绘为试炼之物的人,正是这位无双长老——此人在望雷山庄中地位仅次于现任庄主。现在他跟随在况风华身侧,不言而喻,况风华十有八九会成为下任庄主。虽说有不少人等着看望雷山庄奉一介女子为主的笑话,但真如此,却又有些唏嘘不满,原以为这个红妆少庄主不过是望雷山庄的人一时抽风所致,却不料……这笑话到了这地步,反倒叫人笑不出来了。
况且望雷山庄久不出江湖,此番一出,所派之人却是这般举足轻重的角色,众人不由开始揣度望雷山庄的来意为何。
况风华哂然一笑:“庄主客气了,我和小师叔不过是随性所至,听闻庄主广邀群雄相聚,便跟来一见南北武林各位英雄的风采。”
“好说。”
骆凌戈便着人为他二人安排座次,因他们身份特殊又是这般抢眼人物,便请他们坐在当中一桌。
这次虽是宴请群雄,但到得现在,众人也不过是喝了几杯酒而已,多数人是一筷子菜都未动过的。反倒是叶曼青他们躲在角落,一来少了顾忌,二来也纯当是看热闹,吃得倒是欢。
况风华举杯相敬:“我们甚少在江湖走动,不知礼处还请宽宥。庄主虽然隐居山野,却是胸怀天下,武林之事应是无有不知的。不知近些日子江湖中可以什么有趣的事情么?
骆凌戈依礼同况风华两人饮了酒水,沉吟道:“少庄主来得巧,方才大家便在商谈如何处理使役阁之事。”
“依在下所知,使役阁似乎是近几年崛起江湖的杀手势力,向来与武林人士互不相犯。怎么,难不成他们近来做下什么大案么?”况风华不解道。
骆凌戈微微一笑:“此事却是要问少庄主了。”
“哦?”
“现在谁人皆知流云绘为使役阁楚玄墨从望雷山庄夺得……”
况柒芜忽地噗嗤笑出声,媚色一时艳绝桃李,旁人不由看得呼吸一窒。
“无双长老为何发笑?”
“无他。”况柒芜十指展在身前,纤指如玉,两手交相抚触,“听骆庄主所说,原来闯进望雷山庄的人还能活着逃离,我便觉着新奇。”
骆凌戈面色一滞,况风华却是笑道:“想来是江湖谣言,骆庄主英明之人,自然不会信这些空穴之风。”
“这世上因果相成,空穴来风却也是需要时运的。”
“骆庄主说的是。”况风华手中酒杯一转,“流云绘一事确实和我有些牵扯,当日因着试炼之机,我伺机夺得此物便赶回庄里。不过这东西于我和庄中都是无益,仪式既过,我便依旧还给使役阁。毕竟我拿着虽然没用,却是别人心心念念的宝贝,拿了不还总是不太厚道。”
她几句话下来,把在场众人明里暗里都刮了一遍,与她同桌之人更是神色微变,红绿交加。但她话中含义,却是叫人不由不上心——
“……少庄主的意思,是说你是从使役阁人手中夺得流云绘的?”燕独行双眼精光内敛,一语挑破红心。
况风华微讶:“燕门主原来不知么?能无声无息地从青霓山取走流云绘,连……”她的眼睛微微扫向西南角一桌,“……能做到这地步,除了惯于暗杀行刺的使役阁,我还真想不出其他人来。”
众人都随之看来,眼神在坐在角落的白衣负剑男子身后一触,登时明了。前些天青霓剑派昭告武林,闭门封山,往日的第一剑派现如今却似隐在莽莽青山之中。此时青霓派中第一大弟子出现在此处,绝非无意。
狄望舒兀自举箸吃菜,只在众人看来时淡淡点头回视,气度从容,既不见先前受伤时的羸弱,也无对本派名头削落的不满。
燕独行点点头:“少庄主这样一说,事情便明了许多。莫怪乎半月来朗尘禅师出入各派,极力促成大家合围使役阁。长无大师到如今依然踪迹不显,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