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情错
入了凉亭围桌而坐,早有知礼的侍女送上茶具。柳牵情挥手屏退侍女,亲自执壶为她二人斟上茶水。
“叶姑娘见解独到,在下以茶代酒,先敬一杯。”
叶曼青微微一笑:“先生过奖了。”自那次在蝴蝶谷中被音波所伤,叶曼青便对眼前这人敬而远之。
“叶姑娘无需过谦,在下倒想听听姑娘的看法,关于近日来青霓山之事。”柳牵情眼波流转,笑语融融,仿若春光在他眉眼间停留般。
一旁静静饮茶的应残秋忽地出声:“先生倒是有趣,怎能拿这般江湖大事来问我们这等无知弱女子?这打打杀杀的事有甚可说的?”
“阿姐说的是。”叶曼青似想到什么,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这些个江湖人士都神神叨叨的,稍不如意就动刀动剑。阿姐,我跟你说,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吴山青,一变脸简直比阎王爷还凶狠。我的脖子到现在都还疼着呢,一想起他我就浑身发毛!”
应残秋捋捋鬓边发丝:“说起来,那日你怎会掉到地道里?”
“还不是重楼那死孩子,他自己跑出去玩,倒叫我给他送书到琮玉阁书房……”说到这儿,叶曼青的脸倒是有些红了,“那日起得太早,我正好犯了困,就靠在香炉上打了个炖,哪知睡到一半就、就掉进洞里去了……”
她们二人说得兴起,却把柳牵情晾在一旁。他似也不在意,面上笑容半丝不变,水样的眸子平静无波——她们说的这些话,他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叶曼青心中微寒,这个人城府之深让人难以探明,偏偏又是全无所求的样子,当真是诡秘难测,只是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一再关注的……
“听说两位姑娘已结为异姓姐妹,在下略备薄礼,请两位笑纳。”柳牵情自袖中取出两个巴掌大的锦盒,分别递与叶曼青两人。
“这……”叶曼青看了看应残秋,见她微微颔首,才言谢收下。
拨开铆扣,一翻盒盖,骤觉一阵奇香扑鼻而来。内中装的是淡黄色的透明膏体,色泽清润,这类东西叶曼青曾在应残秋的妆台上见过,效用同香粉无二。叶曼青抿唇而笑,口中再三道谢。这算是古代的美容养颜化妆品么?这东西,她还在真是从没用过呢。虽是这般想,她还是顺手将锦盒放进袖中。
边上应残秋却是低叫一声:“岚宁膏!”
这岚宁膏叶曼青却是听过,岚宁乃是前朝公主之名。岚宁公主自小爱香,长成后又极擅调香制香,传说中凡是岚宁公主所到之处,都有一股馥郁清雅的香气,让人闻之欲醉。岚宁公主最爱用的便是由十数种奇花异草调制而成的岚宁膏,只是这香膏虽是传名已久,但世人却是极少得见。今上开国之出,最恶奢靡之风,更兼当年北师湛如携妙华庵一力促成耀国开建,今上感恩之余,更是身体力行以节俭为己任。便是当今公主,也是自小便入妙华庵修行,饮食起居,皆以从简为上。因而这岚宁膏,便是在皇宫中也是不得见的。如今柳牵情一出手就是两盒岚宁膏,却如何不让人惊诧?
应残秋将锦盒放在桌上,轻轻一推:“太过贵重了,残秋受不起。”
柳牵情淡淡一笑:“不过是借花献佛,再宝贵的东西若不能物尽其用,反倒可惜。再说——”他修长的眉略略挑高,“叶姑娘既已收下,应姑娘却要驳在下的面子么?”
这话听得叶曼青一阵牙疼,她原先是不识得宝物,只是看了眼也没放在心上。方才听应残秋这般一叫,倒有些惊疑不定。这般贵重的东西,他是何用意?只是此刻东西已收入囊中,又早已道过谢,岂能再退回去?柳牵情这话分明是为堵她的嘴。
应残秋神色变幻几息,终是拢上盒盖收入怀中:“既如此,残秋便谢过先生了。”
柳牵情满意笑笑,转向叶曼青:“叶姑娘在这儿可还住得惯?”
“自然,府中招待极为周到。”叶曼青抚着杯沿,“只是在青霓山上住了些日子,骤然离开倒是挺想念的。”
应残秋低头避开她的注视,柳牵情笑道:“也难怪,不过以姑娘现在处境,却是不适合上山。”
叶曼青自然知道这一层,但应残秋留住她却并非单为此……
“姑娘若是有心,可到城外走走。中鸿城繁荣至今,城中内外,风景都有别于它。”柳牵情抬手给应残秋添杯,“叶姑娘怕是闲闷,应姑娘不妨带她出城一游。”
应残秋愣了愣:“此事、从后再议。”
“不过是些许小事,应姑娘何须如此谨慎?若是担心安全事宜,长凭府中侍卫自可随护在侧。”
应残秋看向叶曼青,稍息,微一点头:“如此、甚好,选个天气宜人的日子便可。”
“叶姑娘以为呢?”
叶曼青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旋一个来回,轻笑一声:“我?有得玩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周四了……挖要拼老命了~泪牛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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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迷雾
吴山青缓步踏入琮玉阁,时不时便有其他弟子跑上来问些琐事,他也不恼,思索一二,顷刻便给出解决之道,来人往往能满意而归。他从小在青霓山长大,派中的事无论大小他都清楚无比。
入了阁,穿过廊道便是书房。
“弟子吴山青求见掌门。”
房内的人应了一声,他推门而入,便见顾飞扬负手站在琴案前,微微抬头凝视着墙上挂着的古丽长剑。
“如何?”
“师父仍然只说是在琮玉阁中。”
顾飞扬沉默一会儿,忽道:“三皇子已等得不耐烦了,他已下令,若是祈福之前仍未能拿到流云绘,便……”
“师父本是顽固之人,他若不肯说,我们是决计无法叫他开口的。”
“……师兄的脾性却是如此。”顾飞扬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事到如今,他还这般冥顽不灵,却是自讨苦吃。若是三皇子讯问,其间苦楚……你是知道的。”
吴山青身形略僵,缓缓吸了一口气,才道:“弟子明白。晚些时候弟子便再去请示师父。”
“如此甚好。”顾飞扬转过身,“还有何事?”
“另有一事,容弟子禀报。朗尘师兄业已回到化城寺,整合僧众操习武艺,待祈福一过,便可再入江湖。”
顾飞扬面上露出奇特的笑意:“朗尘倒是个人才,谋断非常,居于佛门却是可惜了。”
吴山青微笑:“弟子倒觉得正因朗尘师兄身居佛门,才能有这般造化。”
顾飞扬一愣,笑意加深:“不错,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便是你我,也是如此。”
吴山青无言躬身,房中一时静默。半晌,他才抬头道:“……三师弟近日、似听到了什么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