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情错
应残秋怔了一怔,缓缓逸出一丝苦笑:“我果真表现得这般明显……连你都瞒不过么?”
“瞒着我做什么?”叶曼青坐在她身侧柔声道,“我们是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是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应残秋喃喃道,“我、我只是……”她的眼神现出一丝清明,语气忽地一转,“只是许久未练琴,生疏许多,竟是掌控不得。”
叶曼青不由笑道:“阿姐也这般小孩子心性,琴艺多加练习便可,哪需痴狂如此?”她眼眸一转,忽然掩嘴一笑,“初见时阿姐还曾夸我琴技出众呢!”
应残秋一愣,嘴角微扯,嗫嚅着没开口。
见琴案上一片凌乱,木屑溅开,叶曼青便拉了应残秋起身坐到桌旁。
“左右无事,阿姐不若教我认字好了!”总不能一直在这当文盲,再这样下去,没点精神滋养,她真要变成猪了。
应残秋看着眼前的书,顿了一顿,尽量自然地说:“好,我们先换个拿书的方式。”她拿过书,轻轻翻了个个。
叶曼青傻眼,感情她看了老半天都是在倒着看么?!真是被打击得绝望透顶,想她堂堂一个大学……一说起过去她就更觉得杯具啊!
应残秋咳了咳,眸中略带笑意,更深处的是愧疚的怜惜,以及、某种不确定的深思。
叶曼青瞪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那等厚脸皮,不由红了脸,只得硬声硬气地指着书上的大字“不耻下问”。应残秋敛了笑,起身到书案取了笔墨纸砚,一个字一个字教她如何读写。毛笔是上好的狼毫,润滑而富有弹性,只是在叶曼青看来,却是鸡肋。她幼时虽学过书法,毕竟不常用,尤其是现在学习认字,用毛笔既浪费纸墨又麻烦。她思虑再三,还是捡了琴案上一根断裂的小木棍做成简易笔,每学一根字,便在纸上写写画画十来遍。这样学下来,她的速度虽不快,但凡是应残秋教过的字却都记得清清楚楚,少有漏忘的。
两人这般教学相乐,倒也不觉时间流逝。直到晌午时分侍女来请她们用餐,才突然觉得肚子早已唱起空城计,不由相视一笑。
只是今日却不是在偏厅用餐,那侍女带着她二人一路七拐八弯,却到了华容阁。华容阁位于长凭府东南侧,阁楼四周百花环绕,故曰华容。走到门口,那侍女躬身停住脚步,躬身请她们进去。迈入门中,早有另一名侍女等候在内,指引她们上楼。
“……殿下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先生大才,何须如此谦恭?”
叶曼青一愣,这顿饭竟是三皇子请的?自从她们入府至今,她都没见过三皇子的踪影。如果不是侍女们时常挂在嘴边的“殿下吩咐”,她都要怀疑这长凭府到底是不是他的府邸了。
走在她身侧的应残秋脚下一顿,却是挺挺背,当先踏上木梯。
叶曼青低头跟上,三皇子骤然相请,难道是为那同日出城之事?她和应残秋的一次出游,为何会这般慎重?应残秋先前的那般激烈的反应,又是为了什么?自从出游的事定下后,应残秋便心事重重,今日更是显出莫名的焦躁和怨怒。不,这绝不是一次普通的出行会产生的反应,除非……她们再也不会回来。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也是一惊,惊后却是寒意上涌。
是了,应残秋认出她的身份,却对此噤口不言。那便是她的身份不可宣之于众,至少暂时不便让她知道。应残秋知道什么?这次出游到底在计划什么?而提出这次出游计划的柳牵情,又抱着什么意图?
叶曼青捏捏手掌,定下神来。这原本,就是她想要探明的。既然身处迷雾,那便将迷雾破开,让一切大白,总好过混混沌沌担惊受怕。这般想着,她便微微勾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稍晚一点还有一章= =
惊喜吧= =老娘今天拼了!
☆、第四十章 风雷隐动
狄望舒笑吟吟地举杯:“说起来,我们三人似有许久未曾这般闲谈而坐了。”他面前坐着的,正是吴山青和顾风一。
“这是……清水?”吴山青端起杯子一闻,却是皱起眉头,“大师兄,你这般却是不地道了。”
“就是不地道了你又待怎的?”狄望舒斜睨他一眼,“我做师兄的让你喝什么你还有不满么?”
“岂敢岂敢!大师兄英明神武,山青只有俯首听从的命。”
吴山青敛眉哀叹,狄望舒哈哈一笑,看向一直不曾说话的顾风一:“风一今日是怎的?难道后山真有精怪不成,不过数日就将你的神魂吸走了?”
顾风一展眉一笑,那双桃花眼眯成一对弯月:“哦,有这等厉害的精怪我怎会不知?”他忽地一击掌,“是了,似我这般潇洒无比风流无双的美男子,这青霓山上下的精怪哪个不是被我迷得神魂不知?又有哪个能迷得了我?”
正在饮酒的狄望舒一口水箭喷出,顾风一早有准备地跳开身,吴山青却是一笑:“师兄的身体还未恢复,果然不该饮酒。”手上一旋,顺势在狄望舒手背上轻托,那半杯残酒登时泼了个干干净净。
狄望舒抬眼一瞪:“两个臭小子!”
“一个坏大哥!”
“一个坏大哥!”
三人环视,皆是大笑出声。这是自幼便玩烂了的把戏,却仍是耍不厌。
只是笑声终是停了,且留亭中短暂地陷入一阵奇异的沉默。
狄望舒轻咳一声,提壶将酒杯注满:“风一,你出关已有数日,大师兄便借这一杯薄酒,为你庆贺。”
顾风一握住杯子:“往年我出关后都会请大师兄考校武艺,今年……却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狄望舒不满道,“你大师兄我就算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也还有一双眼睛可以瞧。”
吴山青微笑道:“三师弟若不嫌弃,二师兄倒乐意陪你练练手。”
“二师兄……”顾风一略一沉吟,“也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三人在此相聚,自然不会带上刀剑。自小便切磋惯了,随手折上一根细枝就可代替。
顾风一凝神敛气,手中树枝一抖:“二师兄,请了。”
吴山青神色不动,笑意悠悠,右手缓缓拉开。这般中门大开有异常规的的起手式,若不是对禅云剑法烂熟于胸之人,又哪里看得出来眼前这两人使的都是同一招,禅云剑法第一式——解云岫。狄望舒缓缓笑开,禅云剑法的特性便是在此,每一个人练出来的招式都可能不同,其效果也是大相径庭。
但见顾风一手中细枝迅疾晃出无数虚影,风一般罩向吴山青。吴山青手臂轻挥,树枝似在风中摇摆,漫不经心地朝那一片残影点去。狄望舒暗叫一声好,果然见顾风一手下微滞,抖腕间树枝一旋一绕,便要卷住吴山青的树枝。
这一招是禅云剑法第二式,叫做揽云聚。禅云剑法共有五招十三式,以轻灵飘逸见长,最是逍遥洒脱,为先人在山间观云所得。五招分别为解云岫、揽云聚、坠云浓、搴云散、觅云消,正是云起、云聚、云浓、云散、云消之景化意而成。这套剑法又可化剑为掌,当初顾风一同司徒玄匕激战时,便是在断剑的危机之下使出搴云散,一掌将司徒玄匕击飞的。顾风一号称“流风剑”,剑式便如其名,风起云涌、风卷云聚、风吹云散,风云相融,剑法激荡灵动,变幻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