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谋:帝后攻心
朝堂之上争论纷纭也就罢了,民间更是风波舆论不断。
从这日清晨起,最先从临近盛都的一处郡县传来消息,有人晨起耕作时,竟然在自己田中挖出了一块异常坚硬的奇石,而这奇石之上,竟刻着“神子降世,七子兴国”八个大字。
紧接着,临近盛都的七八个郡县俱是一一传来消息,尽皆都是同样的消息。
天降奇石,神子降世,七子兴国。
百姓皆跪地叩拜,以为是天降圣谕,深信不疑,一时间,连安王在民间的声望越发高涨。
而这天降圣谕之事,正是昨夜殷杬与连安王所说的那场好戏!
朝臣对此事众说纷纭,却是将先帝遗诏的关注推到了顶点。
慕亦弦对这些质疑一直不管不顾,宣绫靖却是实在有些想笑。
这殷杬当真是想将这舆论的好戏玩出各种花样了?竟连这种天降圣谕的愚昧之术都用出来了。
百姓淳朴而愚昧,会被这些手段所引导不足为奇,难不成,他以为朝臣尽皆是愚人?
朝臣不质疑,不是因为相信,而是因为,想借此事,对慕亦弦施压,继续求证先帝遗诏之事。
这些手段,要说有用,倒也有些影响,可若要说实际的作用,却并不算什么。
舆论之势再过有利又如何?
史书正误都能由胜利者书写,百姓之舆论,想要改观与引导,太容易不过。
殷杬所做的这些事,看起来,像是处处为连安王谋划,可说实际的,却并无太大的作用,若要仅仅凭此舆论和一纸金帛,将连安王送上帝位并非易事。
这些舆论,反倒像是取信于连安王的手段了。
宣绫靖思绪不禁滞了滞,手中拿着的阵法书册都不禁放了下来。
她的动作虽是不大,但慕亦弦却仍是察觉到了。
不由地,慕亦弦从奏疏里抬起头来,冷峻的面上,拂过浅浅的疑问之色。
宣绫靖对视上那双幽潋的黑瞳,思绪斟酌片刻,才道,“连安心机城府虽是颇深,但殷杬,恐怕也并非一个简单人。颠覆东渊,在他们的目的中,究竟是存在一部分,还是全然不存在,眼下,我们也不确定。连安王贸然入虎穴,不知对方真实目的,恐怕有些防不胜防,这场博弈,感觉,有些悬啊。”
慕亦弦剑眉微敛,本就深邃的瞳眸中,忽的幽光四起,凛凛慑人。
他素来沉冷的嗓音中,更是莫名带了几分深晦,“七皇兄只身而去,他们又能图谋到什么?既然他们有所图谋,七皇兄的安危,也就暂且不足为虑。”
宣绫靖听出了他话中分明别有所指的“只身”二字,不禁思绪一转,霎那明白了什么。
只见她敛着四季风华的眉眼里,乍然拂过绚丽光芒,浅浅笑意便随着唇畔的深意荡漾开来。
“原来,你们早有万无一失的准备。”
对视着宣绫靖这幅神情,慕亦弦眸底霎那波澜浅浅。
阿弦从不是莽撞冒失之人,既然和连安王暗定计策,定是有多番考量,好一个“只身”。
说来,连安王在朝中的支持者,也就是一些顽固不化遵从礼教的老臣以及杨国公残留的一派势力。
而反观静穆王,以萧国老为首,半壁朝堂皆是其学子门生。
若在有把握完全制住阿弦的情况下,静穆王同样也有身登帝位的底蕴,连安王所拥有的先帝遗诏,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让其更为名正言顺,而并非雪中送炭之紧要之物。
“只是不知他们真实目的为何,全全防范而已。”对于宣绫靖的薄赞,慕亦弦虽是面色冷冽的回道,但眸底却似一泓清泉,泠泠流淌,满是柔和涟漪荡漾。
而后,眸底一深,清泉乍然变成寒潭,幽冷簌簌,“但若他们有所举动,真实目的,自见一斑。”
宣绫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听懂了慕亦弦这颇有沉冷深意的话来。
“皇上,各地奇石运入宫了。”就在宣绫靖与慕亦弦的话音落下,惊楚忽然出现在门口,回禀道。
宣绫靖唇角的深笑霎那多出了几分讽意,慕亦弦更是神情尽敛,只余凛凛冷肃。
在薄薄暮色之中,他们从勤政殿内走了出来。
勤政殿前的地上,各种形状的奇石摆了整整两排,细数起来,差不多有二三十块。
宣绫靖拿过一旁侍卫的刀劈了劈,竟是撞出了一些火星来。
宣绫靖唇角轻讽的笑意不由更甚,为了这天降圣谕的舆论,殷杬当真是煞费苦心了,找到了这么些如此坚硬的奇石。
这些奇石上,果真全都刻写着“神子降世,七子兴国”八个大字。
慕亦弦站在这些奇石前,一语不发,却是忽然,利剑出鞘,铮铮冷光在暮色之中更为清冷寒冽。
剑光飞速在众人眼前轻晃,而等漫天剑光消失之时,放在勤政殿前的二三十块石头,却同时发生咔嚓咔嚓的声响,紧接着,全全碎成了粉末。
宣绫靖瞧着一众侍卫的震惊,又瞧了瞧慕亦弦沉冽孤寂,云淡风轻,最终落在了满地碎石粉尘间,幽幽深晦地道,“兴国安邦,臣之职责,定国治世,才为明君。”
随后,宣绫靖与慕亦弦皆是转身回了勤政殿,只剩此地惊呆的众侍卫,脑海中仍旧回响着她的那句幽幽之言。
兴国安邦,臣之职责。七子兴国,是为臣。
而在惊楚吩咐着宫人收拾处理这满地碎石粉尘之时,伶颜却是匆匆从宫外直奔勤政殿而来。
“长公主,楼主传信来了。”伶颜并未避讳慕亦弦的在场,径直道。
宣绫靖接过阿九的信瞧了瞧,眉眼不禁敛了起来,可随后,却又忽的漾起了满是深意的笑容。
她转眸看向了慕亦弦,茵茵水眸里清透明亮,别有所指地道,“也许,你们当真防范对了。”
说着,她一边将阿九的信递给了慕亦弦。
伶颜站在一旁并不作声,却有一丝浅浅疑惑浮于眼表,楼主的信,她刚刚收到时便也瞧了。
信中所言,是南乔的乱事。南乔太上皇不满南君执政,曾被人暗中说服,写下传位诏书,送与聂成祈之手,而此事的时间,就在南乔太上皇兵败封禅台之后。
这确实是长公主所关心的可能危及国家安稳的隐患,可长公主与东帝的话,她怎么有些不甚明白,怎么和东渊也有所关系了。
伶颜虽是不懂,宣绫靖与慕亦弦却不得不感慨阿九这封信来得实在太过及时了。
因为,南乔太上皇虽然沉迷享乐,但能身登帝位,自有其过人之处,不可能是彻彻底底的愚人。
南乔太上皇兵败封禅台后,聂成祈与阮寂从一直踪迹全无,而据断崖痕迹推测,聂成祈被阮寂从钳制的可能性恐有九成。
在这种情况下,南乔太上皇能被说服写下传位诏书给那人,那人定然手执聂成祈的信物,才能取信于南乔太上皇。
而能拿到聂成祈的信物之人,不是阮寂从也定是和阮寂从有关的人!
……
第二百八十一章夜乱,刺客闯宫
“抓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