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谋:帝后攻心
云凌老将军方才喃喃的伤痕,便正是那次的伤痕。
听云凌老将军说完,宣绫靖不禁感慨了句,“当真知恩图报,竟默默暗中跟了一年,还以身相护。”
可慕亦弦却忽然剑眉微凛,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瞳眸霎那幽幽难测,嗓音更是意味莫名地问道,“那人有说他到底是感激什么?”
慕亦弦的问题,让宣绫靖不禁愣住。
因为他这个问题,实在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感激什么?
带他进府里,在寒冬腊月里给了他衣物,又给了他足以支撑活下去的盘缠,难道不是感激这一份恩情?
难道,这其中的不同细节还有什么不同的含义吗?
宣绫靖不禁拧了拧眉,忽的感觉心头拂过一丝什么,却没来得及抓住。
云凌亦是有些奇怪地瞧了慕亦弦一眼,可慕亦弦神色沉冷寂然,一片认真正色。
如此神情,让云凌不禁沉了沉思绪,细细回忆了一番,才略有迟疑地道,“好像听阿澜说起过,阿澜也曾问他为何要暗暗保护她,如果她不曾发现,他难不成要暗中跟着一辈子……”
云凌回忆的期间,宣绫靖极力回想着方才心头那一瞬划过的思绪,隐隐已经要抓到了,不禁追问了句,“那人是如何回答的?”
云凌顿了顿,才又道,“好像不是因为那些衣物和盘缠……好像说的是,因为那一碗汤面……”
而云凌此话一落下,宣绫靖心中漂浮的那一缕思绪终于被她紧紧攥在了手中,她终于明白了慕亦弦为何如此突兀的一问!
她黛眉一凝,隐藏其中的四季风华霎那明艳泛波,睿智的光泽流转其内,只叫人难移开视线。
她转头看向了慕亦弦,对视这慕亦弦那双幽潋深邃的黑瞳,深晦地道,“阮寂从如今年岁几何?”
“应该是二十七、八,不逾三十。”慕亦弦沉冽回道一句,本就深邃的双眸更是染上了一层幽色。
宣绫靖却是又转头看向云凌,问道,“澜夫人的弟弟,到如今,应该有多少岁了?”
“差不多也是二十七、八。”云凌思索地回了一句,低沉苍老的面庞里依稀夹杂了几分不解之色,视线徘徊在神情陡然变得深晦莫测的他们二人间。
听闻云凌的回答,宣绫靖眉眼不禁更是凝了几分。
因为云凌老将军所讲的这个故事,和慕亦弦当初随口一提的那个故事,太过类同,难怪从听云凌老将军提及,她心中就有一股奇怪的熟悉感。
阿弦曾说过,“阮寂从曾提过,他年幼之时,曾在竟乎绝望的寒冷里感觉到一丝温暖,那人施以他的那一碗夜宵,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滋味,而他一直在寻找当年的救命恩人。”
同样是那一饭之恩,同样是寒冷里的温暖,年龄又如此契合……
这般巧合,怎能不让她有所猜测!
“阮寂从,难道就是澜夫人的那个弟弟?!”宣绫靖迟疑地将心中的猜测道出。
慕亦弦尚无任何反应,云凌却是猛地一抬头,苍老低颓的面庞上陡然涌起了许多难以看清的神情。
“长公主,您说的阮寂从,可是那数月前传开的消息中,太后派在东帝,为太后探查东帝软肋的间谍?”
宣绫靖点了点头,如今外界传开的有关阮寂从的事情,确实如此,并未提及阮寂从是风引穹的手下。
阮寂从十多年前就混入了黑铁卫中,还深得慕亦弦的重用,可他却是太后派去的人,为的就是探查慕亦弦的软肋。
而实际上,在东渊之前的大乱之中,阮寂从也确实为太后传了不少消息,才让太后决意制住云夕玦,用以要挟慕亦弦。
宣绫靖的肯定,让云凌整个人陡然呆愣了片刻,仿若在思量什么。
可片刻之后,好像想通了什么,云凌目光悲戚而沉痛,恍惚间似乎又掠过一丝凄凉的明悟,眼里强打的神采也一瞬间暗淡了下去,仿若心死灯灭,再没了支撑下去的力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阿澜啊阿澜,何苦非要如此……玦儿她,玦儿她也是你的孩儿啊……到头来,还是你赢了,你赢了……赢了又如何,都不在了,都不在了啊……”
他凄凉的低喃着,神情时而痛苦、时而挣扎,时而温暖,时而懊悔,仿若深深陷入了某种回忆里,难以自拔。
第二百八十八章身份?皆是一人(二)
云凌老将军挣扎而悲凉的神情,仿若再多加哪怕一分,便会弦断心死。
宣绫靖定定瞧着云凌老将军这番神情,面上不由也泛过浓浓的犹豫,薄唇微微开合数次,还是不忍继续追问让云凌老将军悲恸难耐的过往,可阿玦的情况,却让她又不甘心糊里糊涂。
心里矛盾地挣扎片刻,就在她终于出声,刚说出一个“云”字时,云凌老将军却忽然低沉至极地叹道一句,“长公主,东帝,老臣有些乏了,可否请长公主与东帝先行离去。”
嗓音沧桑而哀沉,竟是下了逐客令。
宣绫靖刚到唇边的话不由地滞住,有些迟疑担心地盯着云凌老将军瞧了好一会儿,才终是心中默叹一声,没再多说,只道,“那本宫让宫女来收拾一下,送些晚膳过来,云将军你先用完晚膳,再好好休息吧。”
与慕亦弦一同走出书房时,宣绫靖吩咐了宫女去书房收拾一番,又叮嘱了她们好好照顾云凌老将军,万万不可有半分疏忽。
云凌老将军方才那句感叹之时的悲恸与失落,实在让她有些担心。
回到欣沐轩正殿的途中,他们二人却是一路沉默,皆是无声。
这倒不是他们二人无话可说,而是云凌老将军知晓了阮寂从是澜夫人弟弟后的那一句神情复杂至极的低喃,实在让他们皆是心生疑虑。
一路沉默,直到走到欣沐轩庭院里的风亭前,摇曳的微风吹着翠竹悉索轻响,才渐渐唤醒他们二人各自沉浸的思绪。
宣绫靖吩咐青沐去沏了新茶,二人同坐风亭内,才终于打破了这片因云凌老将军而起的沉默。
“我以前听阿玦所提,皆是云将军与澜夫人恩爱至极的说法,可方才听云将军那番言辞,似乎……有些不对……”
宣绫靖眉眼微颦,茵茵的水眸里细细流转着复杂的光芒。
慕亦弦淡淡点了点头,冷峻的面庞上也透着几分探究之色,沉吟道,“听云将军的话,似乎云姑娘的死因,和澜夫人有关?”
宣绫靖有些不忍深想地抿了抿唇,“此前,素鸢也曾来信说云老将军得知阿玦身体异样时,曾自语说谁赢了……听方才老将军的意思,阿玦的死,竟是澜夫人赢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宣绫靖此话自然不是在问慕亦弦,而是自言自语的感叹,不等慕亦弦回答,她便又深蹙着黛眉,沉思道,“先不管澜夫人和阿玦的事情,阿弦,你有没有觉得阮寂从的身份,还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