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要是你日日殷勤照顾,看着它从干枯复生,慢慢恢复过来发出嫩芽,生出鲜花,日积月累,耗尽心力,期盼着它绽放那日,你便不会只觉得可爱,反倒生出情感,宛如结识了一位老友。纵然它与其他石斛仍是一模一样,可在你心中已经不同了。”
这些道理改换过面貌,于观真不知道听过多少,只是道理常新,他若有所思地凝望着阿灵手上的那株石斛,微微笑道:“也是这个道理。”
好比玩游戏开挂,自己努力过后才觉有成就感,丢了存档简直要失魂落魄;可拿修改器打通关,最初虽然高兴,但长久难免乏味。
阿灵瞧得出来他并未听入耳去,或是心中仍是不以为然,却也不再多说,只是笑了笑。
这世上不知道多少捷径是人开辟出来的,他们的贪婪与惰性反倒促使他们往前走去,这也是极有意思的事。
午后吃了饭,阿灵将药草煮好,供以于观真沐浴。
浴桶里有个设计,可以供人坐下,于观真将全身浸入热水之中,闻到阵阵清苦的药味,那条虺从他的身上跑下来,畅游在水中。
它生前快要化蛟,天性喜水,于观真轻轻点了下它头顶鼓鼓的小角包,往后靠去。
木桶的表面虽很光滑,但于观真的背脊上却有一道骇人又丑陋的伤疤,如同蜈蚣般爬行在霜白的脊背上,那些生出的肉痕是蜈蚣的百足,又似细密的针脚,显得十分膈应。
伤口并未完全愈合,恐怕也永远难以愈合,因此原主人将这条虺刺入自己的身体,用血肉养育,成为自己最后一张底牌。
只可惜他这冒牌货来得不巧,这张底牌居然直接在原无哀面前肆意露了怯。
于观真正闭着眼睛休息,他泡药浴需要小半个时辰,这会儿又没手机之类的东西打发时间,就只能泡在热水里昏昏欲睡,正将睡去之时,外头忽然传来了王磊之与阿灵说话的声音。
自前几日早退之后,这两日王磊之又恢复了往常的规律,想来是他那位不可多得的知音终于走人了,或是两人终于商量出来高山流水的固定时间,不必打扰他赚钱养家,总之没怎么听他多提了。
只听阿灵道:“咦,小石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还买这么多东西,我这儿又不缺,哪来这么多礼。”
嚯,王磊之请客,这还真是大新闻。
于观真当即来了兴趣,勉强睁开眼睛,打个哈欠等后续,倒不是说王磊之生性刻薄,而是他手头实在拮据,挣下的银两大多去买笔墨纸砚还有书了,再不济就是筹办些礼品送给家中有藏书的士绅,请求让自己抄几本书回来温习。
除去自己平日饭食,几乎存不下多少银钱来。
只听外头王磊之道:“灵姑娘,东家在吗?”
“原来你是来找他的,事情急不急,只怕他这会儿没有功夫。”阿灵随口道,“这个时辰他正在泡药浴,等闲出不来。”
其实这都算不上是个家,于观真不过是过客,阿灵留他暂住罢了,可王磊之不知晓,只当主事的必然是男子,而阿灵又没什么规矩计较,也就这么默认称呼下来。
王磊之略有些紧张,就道:“是么,对了,我都忘了这个时辰东家的规矩了,都怪我心急。”
阿灵奇怪:“有什么事情,你与我商量也是一样,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哎。”王磊之大大感叹一声,“这事儿,这事儿对灵姑娘实在不好说出口,我还是等等东家吧,只能与他商量。”
“古古怪怪。”阿灵略有些不悦,“你不说就罢了,自己等去吧。”
接下来只听得风声呼啸,想来是阿灵到那架秋千上玩去了,她虽已是人母,但天真烂漫之处却与稚女无疑,欢喜就笑,恼怒就言,全然不作半点伪色。王磊之与她总有一层避讳在,固然敬佩这女子的聪颖博学,却并不敢主动接近,多说几句话都要脸红。
接下来寂静无声,待到于观真穿好衣服出来,阿灵正气鼓鼓地在吃王磊之买来的米糕。
王磊之见着他,犹如见到菩萨在世,佛祖降临,急忙忙上前来道:“东家,我正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于观真倒也不急,他往石桌上的篮子里一瞧,里头枇杷早空,只装了些米糕蚕豆,用翠绿的荷叶包着,显得愈发可爱,不由大笑起来:“看来这是一桩麻烦事,能劳动磊之这样的君子送礼,绝非轻易。”
“东家真是羞煞我了,确实家中发生异事。”王磊之脸上微微一红,他本是先寻友人,却没几个当个正经,这才想到谈吐潇洒、又似乎很有本事的东家,今日匆匆买了礼品来央个商量,“还望东家不要取笑。”
阿灵故意臊他:“你家里有事,有什么不好与我说的,扭扭捏捏,真不像个男子汉。”
王磊之窘迫道:“灵姑娘也不要取笑。”
“好了,看你如此心烦,倒不妨说说是什么事。”于观真倒也可怜他等了这么久,很快开口道,“难不成是有了心上人,想要请我为你说个媒?”
王磊之十分无奈:“东家,我这般家贫潦倒,养活自己一人已是不易,怎敢再想成亲之事,更何况我原先家中已定下一门亲事……只是如今……唉,我何苦连累人家与我一道受苦,岂非造孽。”
“那……难不成是你被药铺赶出来?想问问我这儿招不招长工?”
阿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秋千上跳下来,忽然钻到两人身旁,眼睛亮晶晶地询问着。
“也不是,我在药铺的活计做得尚可,店家没有赶人的意思。”王磊之苦笑道,“多谢灵姑娘关切,王某暂无此打算。”
阿灵歪头道:“既然这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怎么了?”
王磊之犹豫片刻,还是说出实情来:“昨夜我家中遇怪偷,他窃走了我的一幅画,还故意用笔墨在桌上画了四菜一汤,画得倒是极好,可是……”
还不待他说完,阿灵就笑出声来:“画了四菜一汤?”
王磊之难为情地点了点头道:“这等画技,纵然是赚个纸笔钱也不愁吃喝,不知道这怪偷为何戏弄于我。实不相瞒,那画极为重要,要是不慎丢失,恐要生出非议,因此我急匆匆就来了,想知道东家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在不惊动府衙的情况下抓住这小偷。”
阿灵道:“这倒是个雅盗,不偷豪门大户,专偷你这清贫之家。”
要是给王磊之做个四菜一汤,那于观真就能敲定是田螺姑娘了,可听他这个说法,似乎只是个无聊的小偷做的无聊事,他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画上是什么?”
王磊之顿时哑了声,看上去有些扭捏。
“是个人?”于观真察言观色,已看出七八分来,“还是个女人?”
王磊之的脸色已变得难看,这无疑是默认。
第53章
向聪明人求援,难免是要遇到这样的事。
王磊之叹息一声,正要开口,却被阿灵喝住,他转过头去,只见得那姑娘眉飞色舞,咬着红润的嘴唇甜笑道:“稍等,不忙,反正你已经到这里来了,不差片刻功夫,等我去泡了茶,端些点心出来,免得你说干口舌,讲得不痛快。”
热水本来就才烧上,是现成的,阿灵又将篮子提到厨房去,用漂亮的瓷盘装了瓜果糕点一道端出来,这会儿看起来倒像是个茶会了。
于观真明白自己说得太急切了,这种桥段对他这种看惯小说跟电视剧的人简直好猜的不得了,可对当事人来讲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于是故意做出无所谓的模样,往盘里捏起个糕点吃了口,只觉甜而不腻,不由多看两眼,奇道:“这是什么糕点,做得倒精致。”
“嘻,好吃吧。这叫千叶昙酥,是个老师傅教我的点心,用昙花打碎和在面里,再拿麻油起面,冷水调和,皮层擀得轻薄如纸,层层叠折,犹如昙花盛放,唯有中心处软腻厚实,再用白糖、桂花、芝麻掺做花蕊。食来自然外皮酥脆,馅心蜜甜,观其形又如昙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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