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沈从祁没事,沈从祁一定还没事。
一路上他这么安慰自己,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车辆在沈府门口一停下,他立刻跑向东房处。
沈从祁一定还在的。
楚秾手忙脚乱地冲进房间里,浑身紧绷,下意识视线搜索整个房间,想要看见往日一定会贴上来的男鬼。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民国的冥婚新娘
往常时候,男鬼一嗅到他的气味就恨不得立刻扑上来,像只大狗一样围着他激动转圈,或者对他动手动脚。
然而现在他已经回到了房间,男鬼却没有冲出来。
房间恢复成了本该安静又平平无奇的房间。
楚秾站在门口,僵直着不敢往里进,他一眼看过去,只有冰凉死气的家具,空空荡荡的偌大空间,再没有那张俊脸。
那只男鬼轻飘飘地,任性地,突兀地没有了。
楚秾甚至都没做好准备。
在他的所有的概念里,他从未想过男鬼会离开,会烟消云散。他早在不知不觉间,默认了男鬼在自己身边的存在。
眼前房间再没有鬼怪,楚秾却觉得寒意彻骨。
楚秾眼里噙着泪,情绪差点崩溃,他踏步想要走近房间,却脚还没落在地上,他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
或许,或许还有救。
沈从严提过那个道士,他既然可以准确算出姻缘,那么或许他道法高深,能救男鬼一条鬼命也未可知。
他急忙又跑出了房间,在深宅大院里突兀地横冲直撞,惹得路过的人纷纷瞩目,他杀到沈从严面前,径直要了道士的地址,还没喘口气,就坐车出了府,去往地址上的偏僻乡村。
那道士姓爻,是香火村有名的半仙,据说手段可通鬼神,能教死者开口,半死者复生,但是他为人自由散漫,行踪难辨,除非有缘人,他一概不会出现,近来已经两三个月没有人有过他的去向了。
楚秾不知道他算不算有缘人,但是他会一直等,只要爻道士会回到香火村,他就一定会守到他。
香火村偏僻落后,泥泞路狭窄难行,车辆停在半道上就再进不去了,楚秾下车自己走进去,拿着一张地址在斑驳的门框上一一对照,终于走到最深处,最破旧的一处平房,赫然就是地址上的那行字迹。
楚秾试探着敲门,然而直接轻轻敲在门上,老旧的木门就嘎吱一声,缓慢地退开了,露出一条缝。
没有门锁。
楚秾心跳快了些,自己轻轻说了声对不起,就推开了门。
楚秾赫然和房门后的人对上视线,那人跪在蒲团上,在给供奉在正堂上的祖师爷上香,手里还捏着香,回身看见楚秾视线,他继续回过身,插香敬礼,问道:“来了?”
“?”楚秾不解他为什么如此熟稔,甚至一丝惊讶也没有。
“你,你怎么……”知道他要来?
“我知道,几个小时前沈从祁跑出了房间,在你眼前魂飞魄散了对不对?”
“嗯。”楚秾点了点头。
“所以你巴巴地就马上来找我了,是不是?”
“嗯。”
“我一早算到了。”
爻道士从蒲团上站起身,整理了片刻自己的衣衫,一张年轻的脸极为端正,身上紫袍很是瞩目,他看了眼楚秾,道:“我不但知道你要来,而且我还知道,你打算今日如果见不到我,会一直守我。”
“……”是的。
“所以我就特地跑回来了我可当真不希望你跑来香火村守我。”
“虽然说这几天天气不错,但如果你真在这里等我十天半个月,只怕我会被某个人诅咒死。”爻道士似笑非笑道。
楚秾心里着急,不想和爻道士扯些有的没的,他急切问:“道长你既知我来。”
“你有没有办法救救我的丈夫?”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等你?那王八蛋自己死得跟过家家似的,还得我来救他。”爻道士一被提到沈从祁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评道。
楚秾被他说得脸红,隐隐觉得沈从祁的确死得挺胡闹,爻道士也挺劳累的。
爻道士冷哼了一声,呼吸了几口,冷静下来后,他才道:“你和他还有一世的缘分要说清,他还不会真的消失。”
“他舍不得自己还没死透就留你一个人。”
“什么?”楚秾根本听不懂爻道士的意思。
“你听不懂也正常。”爻道士也没有要解释的念头,从祖师爷的案桌边拿了花盆就送到了楚秾手里:“把这盆花种拿回去,好好养着。”
“那死东西会回到你面前的。”
“道长,你是说……”楚秾低头看了看花盆,又抬头看了看爻道士,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手里捧着花盆觉得沉甸甸的。
花盆里的花种,多半是他的丈夫。
应该是道士神机妙算,神通广大,早就知道他回来寻他,所以收集了沈从祁魂魄的碎片。
得道者仁厚,楚秾感激地躬身行礼:“多谢道长。”
“日后我一定会重重报答您的……”
“要谢我,就赶快回去,什么都不要多问,你带着这盆东西马上回去。”爻道士说:“我不想再看见这盆乱七八糟的糟心玩意。”
“往后你们两个夫妻情趣,别拿命开玩笑。”
“是。”楚秾抱紧了花盆。
回去的路上,楚秾抱着花盆,脑子里总是闪过爻道士的模样,这爻道士和沈从祁似乎极度熟识,又或者说,爻道士和沈从祁之间一定有某些事是他所不知道的,远远不止爻道士法术高深那么简单。
沈从祁背后也有极大秘密,像是一团把他隔离在外的迷雾,他摸不透也看不穿。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在梦里看见的那个女子,他隐隐懊恼,自己怎么就忘了问爻道士关于那个女子的事。
她究竟是不是沈从祁的旧爱,两个人究竟有什么渊源,她是不是也变成了和沈从祁一样的鬼魂,见不得他抢了她的爱人,才托梦给他?
楚秾有些懊恼,心口略微泛酸,心里却隐隐觉得庆幸,自己幸好没想起来过问,否则答案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只怕到时候得到笃定答案,自己又要后悔。
而且爻道士似乎已经对他和沈从祁耗尽了耐心,也不见得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没有得到答案,那么一切都可以当做他不知道。
回去后,楚秾把花盆养在了房间里。
为了沈从祁闹了许久,一天一夜过去了,现在正是个稍早的清晨,在小窗口透着风照阳光,花种似乎极为喜欢楚秾,不过坐了一阵车的功夫,在竟是在楚秾怀里发了小芽,绿油油躺在阳光里,楚秾伸出手指拨了拨小芽,小芽就马上挠了挠他的指尖,明明没有风,小芽却摇了摇自己的腰身,欢快得很。
楚秾想要抽回手,小芽还绕着他的指甲,不让他的手指离开。
“……”这是他的丈夫。
没错了。
楚秾有些哭笑不得:“你现在连鬼都不是了,你再不好好晒太阳,恢复过来你怎么做我的丈夫呢?你总不能让我嫁给一盆草。”
小芽立刻松开了他的手指,摊平了躺在阳光里,还像是求夸奖一般地颠了颠芽尾。
男鬼只要和他呆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傻里傻气得很。
楚秾笑了笑,随即想到沈从祁灰飞烟灭的原因,他又收了笑容。
沈从祁似乎真的离不开他,一离开他,沈从祁一定会死。
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回答,沈从祁就可以不惜用命来等待回答。
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楚秾忍不住自问。
“你好好安分长吧,不要再胡闹了。沈从祁。”楚秾轻轻呵斥说。
芽芽耷拉了下来,晃都不晃了。
随即楚秾又补充了一句:“我会陪着你的。”
芽芽一下又开心起来了,一边摊开刚长出来的小小芽片继续吸收阳光,一边摇晃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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