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沈从祁给他铺好白布,看见他这样,敛下眼底触动的波澜,伸手摸了摸楚秾浓密柔顺的黑长发,又用小指勾了一缕头发在手上把玩,他自己竟是有些难以下手。
舍不得。
“快剪吧,剪了换钱,我们今晚吃水产。”楚秾抬头看他,沈从祁指节上的乌黑发一瞬间滑落,两个人对上视线。
楚秾的头发在小贩手里向来是能卖高价的,乌黑浓密,又长又柔顺,手艺好的假发匠可以制顶好的假发,楚秾像卖了它。
沈从祁喉结滚了滚,哑声说:“好。”
卖肯定不能卖,但水产可以吃。
沈从祁拿起了剪刀,稀碎声响掠起。
楚秾看着镜子,忽然开口问:“沈从严要害我,可他自己怎么死了?”
楚秾那夜昏过去后,醒来就到了四合院,沈从祁说沈从严要害他,第二天一早就传来了他和沈从严一起的死讯,沈从祁借机要让他假死脱身,他就先藏在了四合院里。
“谁知道呢?”沈从祁手里还拿着剪刀,高大的身体弯着肩背,略微的狼狈,他漫不经心说:“报应吧。”
沈从祁第一次给别人剪头发,他剪的很认真,一缕一缕的理得整齐,先剪到耳后,再缓慢修剪末梢剪出层次感,虽然他十分生疏,但是他认真又用心,放下剪刀后,小心翼翼地清理楚秾身上的稀碎发末。
他看着镜子里恢复短发,绕着一身矜贵书卷气,偏又五官秾丽的少年,两个人视线在镜子里交汇,沈从祁声音暗哑,隐隐兴奋:“以后,我就不用叫你小妈了。”
楚清清已经死了,他叫楚秾。
性别男,是沈从祁的男妻子,是京都商会会长,沈家主人,往后无数年更会是邪神的妻子,会被他藏在属于自己的极南渊域里没有人知道。
他仅仅只是一想,就觉得血液沸腾。
“以后,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你还可以光明正大地读书念大学,不必缩在后院。”
“女人也可以啊。”楚秾说:“我之前只是碍于身份。”
沈从祁愣了一瞬,随即笑了一下:“是,男女都可以读书念大学。”
楚秾顿了顿说:“沈夫人又张罗着买小妾了,我全都拦了回去。”
“嗯。”沈从祁不在意这些。
但楚秾想说的也不知止这点,他眼神望着沈从祁,问:“你当初,是怎么应下接我的事的?”
沈从祁不是有耐心的人,只要他一觉得无聊不耐烦,他是一寸时间也不愿意浪费的。
“可能……是命吧。”沈从祁皱了眉,略微迟钝说,深思那天自己是怎么穿上那身喜服,站在门口的,却始终得不出结果。
沈从祁可以拒绝,但也许是太无聊,或者那天心情不错,他冥冥之中就是站在了喜轿前,对着那道帘子里端坐的新娘伸出了手。
他还故意使了坏,绊了新娘好几下,礼堂上抛下新娘走了,而后又后悔没有拜堂,后悔了一年半。
他就是固执的要补上婚礼,在楚秾所属的小世界里占有一个名分。
这叫名正言顺,要真让楚秾当他小妈,他会发疯。
第一百五十一章 民国的冥婚新娘
沈家丧事过后,门厅冷落了一阵,沈夫人平时喝茶的贵妇朋友都不怎么前来拜访了,白家一家也就白柔时不时前来看看她,但是白柔不知道怎么拿到了国外飞行学校的录取通知,也不知是谁给了她钱财,她直接荒谬地坐船走了。
现在只剩下她是一个人枯坐沈家,日子一天天无聊透顶。
她素来过惯了养尊处优,前呼后拥的日子,现在尝到了苦头,她又隐隐开始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对沈从祁说那些重话。
沈从祁脾气再坏,都是她的孩子,说话难听又怎样,脾气薄凉又怎样,只要慢慢教,人总是会回来的,沈从祁就是年轻气盛,等长大了成熟了,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性格就自然成熟了。
到时候他自然可以懂她这个母亲的良苦用心。
当日她就是脾气上来了,觉得小儿子也该和大儿子一样贴心懂事,这才说了重话,结果沈从祁现下连家都不回来了,天天不知道去了哪里,连份消息都没有。
她呆在家里日子难熬,终于按耐不住,给军区抵了一封信,让沈从祁回家一趟。
她本以为沈从祁会推掉这封信,打算自己亲自前往,然而沈从祁却应下了信,回了沈家。
沈夫人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鬓角的白发遮掩住,理了理自己的短褂褶裙,看见身形挺拔的男人进来,她就拥了上去,满面微笑,热切说道:“从祁来了?快坐下,来吃顿饭吧,厨房已经在做了,都是你爱吃的。”
“……”沈从祁在她面前坐下,没出声。
沈夫人当然也不强求沈从祁也同她一样热切,能来就说明沈从祁心里还是有她,有这个沈家的。
只是她日子太难熬了,一看见小儿子就忍不住关切亲近,她絮絮叨叨地说一些近来沈家发生的事,东拉西扯,话也不敢埋怨沈从祁,自己自顾自说道现下沈家没了商会又脱了粮行的收入,银钱锐减,抬小妾冲喜的事也不顺,她忽然顿住,忍不住问:“从祁,你去打听打听,这楚秾是什么人物?”
这个姓楚的私下里一直阻拦她买小妾的事,再加上粮行和商会的权也一并落了他的手上,沈夫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商会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冒出一个姓楚的人物,还完全不隐姓埋名,直接同她作对,管她抬妾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她就只怕这楚秾和楚清清有什么关系,当初她急着抬小妾,连楚家人都没怎么见过,更别说楚家人一家人的名姓了,她压根没心思记住这些贫民。
沈夫人提起姓楚的,她略微心虚,楚清清怎么死在沈家的,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她也气,气这个红颜祸水害了自己的儿子,生生地要了他的命。
就是个贱人。
沈夫人咬紧了牙,面上青筋都扎起了些。
沈从祁这才有了反应,他手指敲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着,捕捉到几个字眼后,一下收了指节,抬眼看向沈夫人,他突兀开口说:“我要结婚了。”
“我妻子就是你口中的楚秾。”
“沈家和商会会是我给他的聘礼。”
“……”
沈夫人手里还端着热茶,僵在了位置上,手上的力气一下无意识脱了,滚烫的热茶浇在了自己的手上,她烫得尖叫,她随之铺天盖地地质问。
“你说什么鬼话?”
“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我是你母亲!”
“他可是个男人!”
“什么沈家商会做聘礼!他也配?”
“我不是来请求你的,我是来通知你的。”沈从祁眉头皱了几分,面容不悦,说:“他配不配还由不到你……”
沈夫人直接打断:“你又是个什么畜生!”
“忤逆父母,薄情忘恩,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沈夫人,那你当年协助沈老爷害死民女,捂杀婴儿的事呢?”
“……”沈夫人愣住。
她看着沈从祁,怎么都没料到这一桩二十来年以前的旧事,她的小儿子知晓得一清二楚。
这是她心底最虚的事这么些年吃斋念佛,和蔼待人,就是为了抵消这些年自己的心虚,沈从祁却毫无顾忌地撕开她伪善的面目。
冷冷道:“你们作得孽要是真要清算,沈家早该死了,你也同样。”
沈家经营这么多年,脏事祸事全烂在了地里,仗着他人不知晓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已经德亏恩尽,但是沈家意外地得到了邪神的需要,邪神托生后,需要一个绝对舒适富贵的家世。
邪神心里没有道义良善,也没有正义怜悯,他自私高傲地无视了沈家泥地里堆积的尸身,让沈家更上一层楼,吃人伪善的恶人占尽了风光得意。
现在沈从祁犹如围在楚秾身边的一条恶犬,除了楚秾,一律没有任何兴趣,倘若谁敢上前踏一步,他都视为敌人,扑上前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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