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魔尊,在线救人
只是他用尽了所有法子,也救不回他师兄的命罢了——程渺将这句话咽进了肚里,带着些笑意道:“我只是不想救罢了。好不容易让他死了,又怎么能让他再活过来呢。”
“还要感谢你,让我知道了这样的法子。我这便去断了这法子所需的所有东西。”
他噙着笑意说完了这些诛心的话,将脸色猛然苍白的李致典打晕在地,垂眸看着青年即便在昏迷之中也难掩惊痛之色的一张脸,慢慢叹出一口气来。
程渺不想让李致典知道,自己费尽心机找出的法子,居然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他师兄虽与慕风欲极为相似,却到底是不同的。
慕风欲是改造而成的百法偶,魂魄虽有损,却仍能进入轮回之中;而他的师兄,却是一个全部魂魄都由灵力维系而起、无数魂魄躯体拼凑连接而成的物事。
封霄阳不入轮回、也永远没有了来世,所以李致典找来的法子,是能用,却只能做出一具空荡荡的壳子。
程渺不想让李致典知道这些。
靠着恨意与期待活着,也是一种活着——程渺不能断了李致典唯一的念想。
程渺搜了李致典的魂,也明白了他如今所有的念想便是封霄阳复活、所有的期待都附在了那个自己找出的法子上。
可那偏偏是个不能行的法子。
李致典本该有更多的念想,本该不把活着的意义往救回自己的师父身上牵,却偏偏看见了程渺杀死封霄阳那一幕。
他从此便钻了牛角尖,对旁的事毫不关心,一心一意的要知道自己视若父母的人为何会走上刀剑相向、一死一生的下场,一心一意的要救回封霄阳,并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
这样的心境,若是连那最后的指望都没了,必然会坦然无比的赴死去。
程渺有意让李致典恨他。
时间是最好的失忆药,他需要李致典从那经年的梦魇中脱出身来,再告诉他一切的真相。
他师兄护下的东西,这世上没留下几个,他不想让李致典也因此丢了命。
在此之前,李致典对他的情感,最好只有恨意。
活的最清楚的人最痛苦,所以痛苦的人只要有他程渺一个就够了。
——
程渺这些年里总在做同一个梦。
那个梦很长,却又似乎很短,梦的最后,那个被他魂牵梦萦的人背向他、一步一步走进无尽的深渊里。
他喊哑了嗓子、抠烂了手指,放出了全部的灵力,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封霄阳那看似缓慢、却最终要走入黑暗的步子。
每每在无尽的痛苦与心悸中醒来,却又怀揣着希望继续睡去。
程渺在梦里总想封霄阳再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清醒时却又觉得能梦见那人也算是好的。
他不知从何处听来,说是梦见了什么人,便是那个人在想着你念着你,并深以为然、奉为圭臬,一心一意的觉得封霄阳还仍念着他。
再不能多想,不敢多想。
直到结契大典后的第七年,程渺在梦中喊的再喊不出声来,眼睛干涩的发痛却连眨也不敢眨,彻底绝望之时,却看见那个本该一步一步走入深渊的人回了头。
却只是微微侧了脸,借着余光虚虚望住程渺的脸,带着些笑意低声道:“你总要我回头,我现今回了。”
全然不报任何期望的程渺猛然一颤,却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封霄阳站在原地等了会,有些无奈道:“我回头了。你真不做出些什么反应么?”
“我……”程渺的声音极为干涩,有些愣愣的,“我需要做出什么反应?”
他是真心实意问的,梦里的封霄阳却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轻声道:“怎么比小时候还呆些……我既是回了头、站在原地等你,你便来追呀。”
程渺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反应。
他愣了多久,封霄阳便等了他多久。
可最终程渺也没能站起身来,向着封霄阳跨出哪怕一步。
封霄阳眼中的光芒慢慢暗了下去,低低的笑了声,身形一晃便跨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原本要走上许久许久的一段距离,竟被一瞬间跨了过去。
程渺这才明白,他的师兄从许久以前便给他留了长长的余地——他是能一瞬间走入那黑暗之中的,却刻意将每一步都踏的缓慢至极。
这不是要刻意折磨他,而是存了无尽的耐心、在等着他追上来。
就像从前曾发生过无数次的事一样。
他的师兄是个命苦又命硬的人,决定了自己的去处便不会擅自更改,甘愿只身无畏的赴死去。
炽烈而生动,像一颗落入了云层的流星,光芒炫目,却又注定要落入土地之中。
程渺一直以为,他的师兄是钢铁打的躯壳、顽石做的心,是不会软弱、不会渴望着旁人的陪伴的。
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的师兄并不是什么铁人,只是对他存了无穷的耐心,在等待、在期盼着自己上前几步、拽住他的衣物,死乞白赖的不让他走。
他是在等着他追上来,等着他将他这颗流星捉在手心里。
毕竟程渺的请求,无论有理无理,萧予圭总会同意的,不是么?
程渺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脸上难辨喜怒,长长出了一口气,墨眸中是多年未见的、真正的冷静与清明。
他甚至有些艰难的笑了笑。
原来竟是如此简单。
想要他的师兄回来,只要他追上去便好了。
世人都说跳进极渊必死,可那极渊本是三界一处裂隙所成,容纳了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秽怨。
能容纳那看起来无穷无尽的秽怨,便证明里面是有空间的——至少有着秽怨所能进入的空间。
而既然有着空间,那他的师兄或许真的没有死。
原来真的如此简单。
程渺慢慢弯起了眼。
那么,只需要他自己也成为那秽怨的一部分,便能进入极渊了。
他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么疯狂,仍在慎重又谨慎的考虑着。
到时要怎么才能找到自己的师兄呢?
那道莲纹被切断了,他与师兄之间的婚契也淡薄的如一张纸一般。极渊里时空恐怕都是乱的,能与他师兄产生强烈共鸣、甚至可能超越时间与空间的东西,怕是只有那小青鸾身上的命契了。
可梧九杳还在涅槃之中,虽被他捡回了虚怀宗养着,却并未重新复活……程渺微微皱了眉,随即很快舒展开来。
不打紧,即便是死了,命契也还是在的。
既然能进去,便也能出来。
他自己到时恐怕就成了一团辨不清面目的秽怨,他师兄却未必,所以提前准备一具躯体,似乎也挺有必要的。
程渺几乎是一瞬间便想起了如今被关在地牢中的李致典,与当年他告知他的那个当时看来没什么用处的法子,心情瞬间便变得更好了。
新的躯体也能搞到了。
剩下的,便是收集些新鲜的血肉、了结他在此间所有欠下的债,而后只身投进那极渊里去。
程渺需要修真界暂时维持安稳,至少在自己从极渊中回来之前,这修真界万万不能乱。
而他很快便想到了维持安稳的法子——他明白了救出封霄阳的法子,便也全然没了顾忌。
没必要在意什么人该死什么人该活了,毕竟最能镇压住众人的,依旧是强权和暴力。
况且这个法子,还能得到不少新鲜的血肉呢。
程渺一刻也再等不得,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冲上乘风殿,将那块百年间一直靠着自己的灵力维持、辨不出面目的烂肉拎了出来,发了道传讯通知远在魔界的苍景曜来修真界边界处理旧事,便只身下了山。
他并不想对虚怀宗动手——这里留了太多他与师兄的记忆,不该被血脏了地方。
况且,如今的虚怀宗上,也没剩下什么人了。
他掌控了修真界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连路都认不清楚的少年,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程渺周身萦绕着无数剑光,悬浮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垂眸望着下面慢慢移动的几点灯火,眸中是异乎寻常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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