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魔尊,在线救人
“城……城陷的那天,我问过沛岚,要不要同我一起走。我虽保不了万世太平,却还是能保住她的。”木溪的声音极淡,却能听出掩饰不住的痛色,“她却说,这是她的命,而后着了盛装,在我身边饮了毒酒。”
镇国灵兽背着她早已亡故的君主杀红了眼,却没法止住敌国凌厉无比的攻势,更没法阻止那后山寺庙里敲响的、代表着一个王朝破灭的悠悠钟声。
可这一切不可为外人道的艰辛险阻,在史官笔下,也只是几个年号、一句简单的“牝鸡司晨”。
木溪吸了吸鼻子,望着手上那道红绳,低声道:“老大你……进了极渊的事,我是知道的,我也是去找过的。可……”
可她最后还是回了这凡间、守在那个人身边,甚至在她死后,又在这凡间呆了百余年。
封霄阳向来是个极聪明的人,怎么能听不懂木溪的意思?
木溪自觉惭愧,他倒是并不觉得她亏欠了自己什么,柔声道:“那你想做的事、想等的人,都到了么?”
能有个挂念在心的人,是好事。
“我曾想过自己再造出个王朝来,可确然没有那样的本事,现今坐在皇位上那个,也还做的不错。”木溪叹了口气出来,“能护住她要护的黎民百姓,已是我这个不称职的镇国灵兽,莫大的福气了。最重要的还是那清……”
话音戛然而止,封霄阳正听在兴头上,不免出声询问:“什么清?”
程渺眼神如刀,木溪喉间骤然一紧,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强行将“那清虚派被灭了门”扭转成“那清朗天下的人,已比当年沛岚在位时多了不少”,才勉强渡过这危机来。
封霄阳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却只以为是木溪动了真情,不免微微一叹:“陈沛岚呢?你可曾寻过她的转世?”
他能看出木溪与陈沛岚之间是有着情意的,打心底里希望这一对苦命鸳鸯能转世再续上前世那未尽的缘分。
“我寻过,也寻见了。”木溪有些怅然的轻笑一声,“可凡人进了轮回,便是前尘皆忘、什么都记不得了,连性格脾气也变了副模样……那并不再是从前的沛岚了。”
妖这东西,最忌爱上个凡人。
只因一个能将千年时光虚度,而另一个终其一生,也不过就是几十年岁月。
轮回路走上一遭、孟婆汤送下一碗,再深的情意也会随了水流去,凡人总是健忘善变的,只有妖傻傻的失了心,被一道孽缘拴死,纵然未来还有着无数个千年万年,也只想溺死在那记忆中的几十年岁里。
“你不想让她恢复前世的记忆么?”
木溪摇了摇头:“她是凡人,该有许多不同的年岁、该爱上形形色色的人,经历各式各样的人生……我不敢自私。老大准我继续守着她、让我再看上她些日子便够了。妖的一生长的很,没准哪一天我就忘了呢。”
她二人之间,哪个是过客、哪个又在漫长的时光里驻了足,实在是说不清楚。
封霄阳听明了木溪口中的话语,想及多年前那个因爱成痴、一手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公狐狸精,又是一叹。
这情爱一事,实在是能让人穿肠破肚的毒,妖这一族又向来专情痴情的很,大多都会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他终究不是局中人,没法替旁人决断:“你不欠我的。既是想守着,便继续守着吧,若想找人说说话来,再来找我便好。”
木溪听了他这句,眼中慢慢的盈了泪,含泪低低说了声“好”,又道:“老大日后便住在这逍遥门中了?还是说日后要回到那修真界或是魔界去?”
“还说不好呢。”封霄阳笑了笑,循着呼吸声握住身旁程渺的手,“我想等再恢复些,在这凡间走走。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过过一天清闲日子呢,也该享受享受生活了。”
程渺垂眸,看着他少见的有了些鲜活气色的脸,眸色微动,低低的应了声好。
想在这凡间多呆些时候也不错……只要他的师兄永远不接触那些与修真界有关的东西,他就能永远的将那些不能与封霄阳说的事瞒下去,永远不用面对封霄阳得知真相后的模样。
他明白纸包不住火,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总有一天会败露,心底后悔与惶恐交织,明知道早说出来一日便能早一日解决,却打心底里担忧着封霄阳可能的反应。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程渺实在是怕极了自己师兄在得知那些事后对他说出如当初一般、冷漠到了极致的话来,也怕极了封霄阳自那万丈红尘里脱出身来,只留下他一个人还在原地。
程渺看的明白。两人之间,封霄阳从来都是这段感情中的主导者,是他先沉溺、是他先起意,可若是到了那必要的时候,他绝对又是最快抽身的那个。
正如从前为他赴死、百年前又遣他去采冰花一般,做下精细妥帖的算计,而后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
他不是不爱,只是将自己的爱意看的太轻、又将旁人的意在心中放的太重,总要营造出一副自己理智清醒无比、并不把情爱当回事的假象,骗着骗着,自己也就信了。
却总是难受着、憋屈着,也痛苦着的。
他的师兄,其实是很渴望身旁有一个踢不走踹不开的人陪着赖着、在他每一次要脱身离开时赶上来,握紧了他的手不撒开的。
可那份等着他追上来的容忍与纵容,全都是因为封霄阳还爱着、还在意着他。
程渺又正是因为知道他的师兄依旧爱着他,才更不敢将那些自己做过的事都讲出来。
他不敢去猜封霄阳对他的容忍度还有多少,更不敢去赌封霄阳对他的爱能经得起多少消磨,他怕极了这份由封霄阳赐予的爱意再被他毫不留情的收回去,所以只好继续瞒着、继续憋着。
他二人之间的情意,永远是不太对等的。
程渺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几段孽缘,对象全是眼前这个人,还几乎全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并不知道该怎么去正儿八经的谈一场恋爱,因而经常犯傻,好在他师兄实在对他纵容过了度,愣是没折腾出什么事来。
这就让程渺更不敢赌——一个人爱的越是毫无保留,越是愿意将什么东西都交给你,就越会让人觉得不安。
他师兄不要那魔尊的位子、不要秘宝灵药,连自己的命都能不要,活的懒散又随意,仿佛什么东西都不往心里放,无论是爱还是恨,都能放下的彻底。
那么,他对程渺的情意,是否也能在某一日的权衡里,被轻轻放下呢。
程渺怕极了封霄阳不爱他,便不得不瞒。
哪怕知道瞒的越久,所带来的后果便越糟糕,也是一样。
木溪脖颈上仍箍着那道要命的环,看看眸中晦暗不明、周身充满了诡异的黑色灵力的程渺,又看看毫无所知、满心满眼全是程渺的封霄阳,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世间诸事,永远是局外人看的最分明。
她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有心想提醒封霄阳,却也知道程渺必然不会让她有什么出声的机会,便状若平常的同封霄阳道了别,临走时于心不忍,同程渺传了句话过去:“程渺,我不知你究竟都做了什么,却能猜出大部分。”
“老大他……总会猜出来几分的。你若是真心待他,便早早说明了罢。”
“萧予圭命苦,你是他最在意的人,莫要伤了他的心。”
程渺神色不变,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耳中,只微微动了手指,将那道箍在木溪颈间的剑光解了。
木溪颈间已被割出了细细一道血痕,有些复杂的下了山,回望上去,便看见那逍遥门上曾经的灵气已变成了诡异无比的黑色,张牙舞爪的狰狞着。
仿佛是什么提前昭示出的、不大祥和的征兆。
这二人之间,还有劫要过。
——
程渺自那日起,便不再让封霄阳继续呆在逍遥门中,连出门寻药的时候,也带上了他一起。
封霄阳以为他是放宽了对自己的管制,却意识到程渺实际上是管的更多了——他简直恨不得整日都贴在自己身边,只要封霄阳醒来,便能感受到那只一直握着自己的手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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