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捡来的媳妇
赵昱可怜就可怜在,他一个人长到这么大,却至今都没人教他该怎么正确的面对并处理那些无法排解的负面情绪。
他自小被当做未来储君培养,必须事事尽善尽美,不能有小性子,对自己的人格进行抹杀,只为了当个好皇帝。
他摒弃了自我,却又惨遭抛弃。
乔溪平心静气的说:“其实很简单的,做人没有那么难。”
“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生气了可以摔东西,可以跟人吵架大骂一通,可以找个饭馆好好吃顿饭,也可以回家躺下闭眼睡一觉……”
“世上有很多很多可以正确排解坏情绪的做法,但你只会不停的伤害别人。”
乔溪一字一句质问:“就算你杀光了所有人,难道你真的开心吗?”
“如果你开心,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赵昱心头的某处空缺,无论如何也是填不满的。他今夜忽然发疯强迫乔溪,也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深处无法安置的恐惧不安。
乔溪的每句话都足以惹怒赵昱,但他却没有生气发火,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像个懵懂的孩童。
天还没亮,乔溪重新躺回去睡觉。
既然今天也没死,那就要继续好好活着。该吃吃,该睡睡。
赵昱也跟着躺下。他紧紧抱着乔溪,这次没有再做任何逾矩的事,安安静静把脑袋钻进乔溪怀里,手脚并用扒拉着他。
黑暗中,乔溪撕了几次都没能把他从身上撕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端水的爸,早逝的妈,吃糖的弟弟,和破碎的他。
造孽。
第86章
接下来的两天,乔溪和赵昱难得度过了一段算是平静的日子。
那一夜过去,赵昱像是被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人变得平和许多,行事不再那么疯癫。有时候甚至还能微笑着和乔溪说几句趣话。
不是过去他常常挂在脸上阴阳怪气的冷笑,也不是冷冰冰不达眼底的讥笑。
但“正常”这个词放在赵昱身上,本身就很惊悚。
乔溪无意深究他是不是想通了,心里巴不得他一直维持这个状态,最好再降下一道雷彻底把这家伙劈清醒,自动自觉大开城门俯首投降,不要再害任何人。
即使不懂外面现在战况如何,也不懂政治博弈的手段,乔溪却明白什么是人心所向,赵昱赢不了。
这天两人围着棋盘对坐。
“你怎么这么笨!”赵昱把手中棋子一摔,皱眉斥道:“教了几次都学不会!”
挨了骂的乔溪也不大高兴:“我早说不会下棋,是你硬拉着我!”
也不知赵昱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兴致来了非要拉着乔溪下棋。可惜乔溪两辈子都没什么正经娱乐活动,勉强只会下个五子棋,一推再推。
于是赵昱积极毛遂自荐,劝说乔溪围棋很简单,他可以好好教他。
谁也想不到,乔溪平日那股聪明劲在面对一大堆黑白色的棋子统统不顶用,无论赵昱怎么教他都无法理解,光一个执棋的动作,赵昱就反复教了许多次。
乔溪不是好学的学生,赵昱更不是耐心的良师,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就闹翻了。
赵昱憋不住尖酸刻薄的本性,指着乔溪鼻子骂:“你个八面不透风的蠢货!”
“朽木难雕!”
乔溪被骂得脑壳疼,咬牙回怼:“分明是你不会教!”
赵昱冷笑:“我不会教!?”
“连平昭的棋都是我一人调|教出来,怎得到你这就成了我不会教!?”
“他那样的莽夫都学得会,你若不是十足的蠢货,怎么学不会!?”
乔溪最讨厌对他人身攻击,听他左一句蠢货,又一句傻子,也跟着摔了棋子:“‘术业有专攻’你懂不懂!?”
赵昱被他理直气壮的姿态气笑了:“嘴尖牙利的,倒是会找借口!”
乔溪一口气堵在心里下不去,破罐破摔:“就算我学不会下棋又怎么了?难道犯法吗?”
“再说你也不是什么都懂!”
“你学过英语吗!?背得出化学元素周期表吗!?知道什么是万有引力吗?懂原子弹的爆炸原理吗!?会造电磁炮吗?”
赵昱被他一连串的质问打得措手不及,茫然听着那些对他来说过于陌生的的名词,嘴唇微张满脸懵逼,整个人看起来莫名可爱了几分。
过了许久他才总算神魂归位,憋了半晌道:“你说得这些……我的确一个也不懂。”
在学问面前,赵昱算得上虔诚谦虚。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不过他不甘心的又反问道:“难道你会吗?”
乔溪冷笑:“我当然不会!”
“我要是什么都会,早被上交国家了!”
赵昱闻言,大为震撼:“你自己都不懂,为何质问我?”
乔溪回答的理所应当:“吵架不就这样?能赢就行。”
赵昱:“……”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可以理直气壮厚颜到这等地步。
赵昱抬首扶额,无可奈何:“你真是……”
乔溪本以为按他从前的性子,自己多少又要遭点罪,没想到赵昱一反常态,平静地把摔乱的棋子一颗颗重新摆好,轻声道:“来,我重新教你。”
这下震撼的人换成了乔溪。
他心存疑虑反复偷看,怀疑赵昱是不是也被夺舍,今天温柔得不像个人。
赵昱明知他心头疑惑,却没有一句解释,低头继续给乔溪讲棋,只是这次再没有骂他蠢。
可惜乔溪对学棋实在兴致缺缺,才到一半就无聊的趴在一旁的矮桌上睡着了。
肚子多了个小生命,时时刻刻都在吸取他的精力,乔溪因此时常感觉体力不支,白天的睡眠时间不断增加,几乎一会儿就一觉。
赵昱讲了许久发觉无人回应,抬头才看到乔溪早睡着了。
四下静谧无声,太监宫女们都被挥退至外殿,当下只有他们二人。赵昱对着无人回应的棋盘看了良久,轻声一叹。
他单手撑着下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乔溪睡颜。
乔溪这人醒着的时候哪怕装得再听话,眼睛里也时时刻刻透着股不服气的叛逆倔强。一旦睡着,那才是真的听话。
赵昱最喜欢别人乖顺服从自己,过往那些凡是不听话的人,几乎都被他杀了干净,唯独乔溪不一样。
哪怕他再怎么忤逆,赵昱也没舍得真杀他。
他盯着乔溪看了许久,不自觉伸出一只手,悄悄摸上他毫无戒心暴露在外的脖颈。
脆弱,又纤细。
赵昱闭眼感受掌心之下乔溪颈侧跳动的脉搏,掌心渐渐收拢,转成掐拧的姿势。
睡着的乔溪没有一丁点防备,赵昱只要一个用力,他就会不知不觉在睡梦中死去。这个过程非常快,快到乔溪感知不到一丝痛苦,而后永远沉睡下去。
赵昱心里清楚明白自己必败的结局。或者说,他从没有过哪怕一刻以为他会赢。
从夺位的那一天起,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赵昱要的从来不是这天下,他所做一切不过就是为了报复那个对他如此无情冷酷的父亲。这个国家最后是否走向灭亡,他完全不在乎。
只有让所有人都痛苦,他才会觉得痛快。
乔溪那夜质问他,赵昱不屑一顾,因为他根本不关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快乐。反正别人痛苦,他就高兴。
他绝不会让乔溪活下去,哪怕最后他死无葬身之地,也要拖着乔溪下地狱。
可是他的掌心明明已经触碰到乔溪,他的性命也全在他一念之间,赵昱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生出几分犹豫。
他希望乔溪这会儿是醒着的,这样他就可以问一问。
“乔溪,你恨我吗?”他喃喃自语。
乔溪趴在桌上睡得深沉,无法给他回应。
赵昱只能自问自答:“应该是恨的吧……”
落在他手里的这一个多月,乔溪几乎没有一刻不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