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上
凌湙还没反应,旁边的武景同倒听的口水直冒,笑着点头,“来一盆,碗给他,我拿盆。”
蛇爷立马脸上笑开了花,高兴的头直点,“成,那我把锅端来。”
这一唱一喝的直接把晚饭安排好了,蛇爷根本没走远,招了手就把早先准备好的案几抬上了马车,一锅汤一盆饼,外加两小壶烫温过的酒。
武景同摸着杯子打趣,“我今晚要再喝倒了,明儿是不是又得被你绑起来憋尿谈判?”
蛇爷听了扑哧扑哧直笑,见凌湙也挑了嘴角乐,便替凌湙解围,“少帅这是歪怪了,我家五爷没吩咐上酒,是小老儿贪杯,躲着喝了两盅,后来觉得美酒不能私藏,这才自作主张烫了点,您要担心,不喝也成,那最后还是便宜了小老儿,小老儿在此感激不尽,谢谢少帅,嘿嘿嘿嘿!”
武景同立马拎了小壶在手,稳稳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过的酒香味更淳,他嗅着鼻子吸了一口,嘬的长叹一声,感慨道,“这酒行长途军事的时候,可是好东西,一口能救命啊!”
长途跋涉,体温不存,若遇冰雪天气,一口烧心,那血也就不会冷了,凌湙只拿杯沿与他碰了一下,自己却不喝,道,“没事,以后你要出长差,找我来拿,别的不多,吊命的烈酒管够。”
北境城防一入秋季,到处都加紧了防护,随时堤防着凉羌来打草谷,直到次年春,各关隘口的城防工事都不会停,如遇鹅毛大雪,更瞪大了眼盯着白皑皑的天地,就怕羌人借着雪天掩护冲城。
想到羌人,凌湙便借着吃饭的当口,将平西、玉门两县的事说了,待要再说说那座私铁矿的事,却见武景同一把拍了案几,怒及找刀,“狗日的,我要去劈了他们。”
要不是凌湙手快,在他瞬间暴起的时候端了汤锅在手,这马车今晚就睡不得人了,只可怜了小案几,腿断了俩,一个不稳连着盆里的饼一起打翻在垫子上。
凌湙:……这饭还让不让人吃了。
武景同身体一顿,歉意的眼神立马递来,“哎,哎,对不住,哥激动了。”边说边捡了饼放回盆里,小案几是废了,蛇爷探头看了一眼,立刻又给送了一张进来。
凌湙无奈的重新归整桌面,边给武景同重新布置碗筷,边道,“还等你去杀?人早死了,不然你以为我这大笔财富哪来的?有一多半是他们贡献的呢!”
武景同郁闷的啃了饼子喝汤,挖着野菜伴肉,边吃边道,“早知道你在西边官道上,我就不听亲兵的话,绕荆北归家了,害我俩晚遇了这些时候。”
凌湙摇头,“那会西边灾荒正凶,你亲兵的建议是对的,虽说是绕了点远路,可也正绕开了灾民潮,不然你这些马,怕是一匹也保不住。”早要落进饿疯了的灾民嘴里了。
武景同嘬了一口酒叹气,“南边不知西边有灾,西边不知南边粮满,小五,江州灯红酒绿,盛世美景,再是英雄落进那里,都能化了骨头,南军更是个个甲胄光鲜,混的油光满面,我搁那边两月,真好不是滋味,想想我们北境的兵,吃的啥?喝的啥?到冬季能有御寒的衣物就算是肥年了,偏朝中各部大人,防我爹防的跟什么似的,每年军饷都要催,粮草给的都是陈粮腐米,回头还要参我爹个治军不严,我有时候真的……真的恨不得拿上刀,去京畿里找那些大人理论理论,换他们来北境坐防坐防。”
凌湙见他灌的凶,一手盖了他的酒盅道,“明天一早就要起程,你别喝多了。”
武景同叫他说的点点头,沉默的吃了些东西,胃口显然随心情低落,变的不怎么好,凌湙想了想,道,“武景同,个人能力所不及时,注意眼前就好,朝中事自有朝中大人处置,你看不惯,就用自己的能力改善部下的生活,北境地方这么大,总有能让兵将吃饱穿暖的办法,玉门一个私铁矿都能聚那么多钱财,整个北境一寸寸找,总该能发掘几处矿山的,你们不是只能靠朝庭施舍,四处化缘,三州之境,怎么就能过的这么穷?”
武景同叫他问的苦笑,握着凌湙的手道,“因为没人,三州之境,连着各卫所自主招募的兵勇,对外宣称三十万大军,实则精锐只有十万,小五,只有区区十万啊!你敢信么?我自己有时候都不敢信,可偏偏只有这十万,朝庭的老大人们都不想养,他们只会认为凉羌整族人口加起来不过才十万,精锐马骑撑死了四五万,我方十万打人家四五万,怎么也够了,然而,他们也不想想,北境城郭有多长,每个隘口需要驻守多少兵力,十万分散开,又能有多少防御力,而凉羌马骑从来是整支军冲一个口,还次次挑不同隘口冲,防不胜防,胜了是应该的,败了就是主将无能,文人点着战事图,排兵布阵,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些话,武景同从来不敢在他爹面前说,但有敢吐槽朝中老大人的决策,轻则招骂,重则挨打,有时候,他都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想的,受那么多委屈,堂堂大帅每年都要往京里送请安折子谄媚讨好,就为了能顺利将粮草军饷讨下来,真是太憋屈了。
咕咚一声,武景同躺倒在马车垫子上,手臂遮着眼睛,声音低落,“小五,你说我爹图什么呢?我又图什么呢?茫然的跟着我爹从军,看不到前路,不知道为了什么要守在这里吃灰滚土,肩膀上的责任,脑子里的使命,有时候会让我觉得都是空谈,都是别人哄着我们傻呼呼的守在这里卖命的骗局,江州多好,京畿也很繁华,我为什么要守在这里,要把这大好年华浪费在这荒芜的北境?我也是勋贵子弟,我为什么不能引豪奴搂歌妓,腐败糜烂的过日子?我也想顿顿珍馐美食,着锦衣玉带,出个门呼朋引伴,夜宿青楼楚馆,小五,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为什么?”
凌湙嚼着嘴里的饼,一口一口嚼的稀烂,最后一口肉菜汤带进肚,最后一抹嘴,道,“因为你的血是热的,跳动在胸膛里的心是活的,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上刻的都是北境二字,你生在此长在此,他们就跟你的五脏六俯一样,割了会疼,弃了会死,武景同,这不是别人赋予你的使命,而是你生来自带的责任,不要去想别人怎么样,或是觉得是在为别人肩负重担,守好北境,守好北境军民,你们武家才能永昌,北境既是你们的枷锁,也是你们家的保命符,武景同,宁柱国侯府,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所以,不要对现在的生活有抱怨,失了这里,就跟没了牙的老虎般,会被人剥皮拆骨的。
武景同愣愣的看着凌湙,开口道,“你竟说了和我爹一样的话,小五……”
凌湙摆手,“朝中局势与北境安壤的事都与我无关,武景同,你该考虑的是,明天要怎么从秦寿嘴里,套出和玉门县合伙走私的交易,我不信秦寿什么都不知道,能叫羌人过了登城,他发的那笔财绝对巨额,玉门县县令死前说过,那座私铁矿有一半产出,都贿了关节上的权贵,武景同,秦寿是谁的人?你敢动么?”
武景同一把坐直了身体,也不沮丧了,瞪着凌湙,“动,他要真干了那事,我有一百个理由弄死他。”
凌湙竖掌等他相击,“那就好,明天,我带你发财。”钱能抚慰人心,所以,别丧,跟着我走,有肉吃。
武景同又叫他逗的想笑,抿着嘴点头,“那哥的私库就靠你了,明天听你安排。”
明天,也就是隔日卯时,日光洒落大地的一瞬间,歇了一天一夜的大部队,开始往登城赶路。
这一赶,中间便没再停过,直到登城城楼在望,凌湙打马上前,和武景同并肩举目望去,写有秦字的将旗高高飘在城门楼上,五步一岗哨,个个持长枪,身上甲胄映着阳光,熠熠闪耀。
凌湙兴味感叹,“这是我看过装备最好的城门楼了,说北境穷苦,单看这里,可看着不像,明明就很富裕。”薅了那么多商队的羊毛,可不得富的流油啊!
武景同以前不觉得怎样,现在再看,刺眼又辣目,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这要是坐实了秦寿卖国私通羌人的罪,那这些兵丁身上的装备,就是踩着关内百姓的身子骨血赚来的,一但让朝庭那边先得知,下旨问罪,那他爹首当其冲的要受牵连,请罪折子都得递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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