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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浇灭了他的火暴

作者:芥子醒 时间:2020-11-02 19:43:44 标签:甜文 重生 宫廷侯爵 西方罗曼

  罗马刚刚下过雨,淋湿的混凝土地面显出凛冽的灰黑色。罗德在庭院中间,捏去掉在石膏像上的落叶。
  门希不仅揭露了罗德的身份,还说出了他继承家主的消息。
  这导致罗德的住处暴露,经常有人偷偷跑到门口、或是爬墙来偷窥弑君之人后代的容貌;有的甚至往墙里扔十字架、绞绳或沾血的匕首。
  家宅周围的邻居为免遭殃,纷纷选择搬家;一些贩卖丧葬用品的商贩宁愿撕毁合同、支付高昂的违约金,都要和身世不祥的他割断来往,免得以后惹祸上身。
  于是罗德虽然足不出户,但非常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从皮革手套中伸出半截素白的手指,此时正捏着一片亮黄的湿叶片。雨后的屋檐还在滴水,他的周身尽是滴滴答答的水声。
  家奴从厅殿里走出来,对罗德倾身说道:“主人,墓园和骨灰都已经安置好了。您要亲自去采购墓碑吗?”
  “不去。”罗德慢慢抬眼,平淡地说,“现在商人们都不愿意卖给我东西。”
  家奴默默叹息一声,指了指放置在庭院角落的兵器架说:“那些兵器……您准备如何处理?”
  兵器架是马尔斯生前用来存放刀剑的铜架。他是军队的指挥官,常年征战时收缴了很多造型奇特、或是锋利异常的兵器。
  罗德望向架子。狼牙棒、三叉戟、铁网整齐地排列,雨珠沿着刺芒一样的刀刃滚落,铁器因为淋了雨而显得更加寒冷。
  “当然是保存下来。”罗德说,“把铁刃擦干涂油,再买些兽皮包裹起来。”
  家奴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按照惯例……新家主们都会在原主的旧物上重新铭刻自己的名字。”
  罗德笑道:“我的名字不刻也罢。”
  家奴了然,面色沉重地点了头。
  这时庭院外传来一阵嗒嗒声响,很有节奏,震得地面也有轻微震动。
  罗德轻轻嗅闻一下叶子,微垂着眼睛说:“去开门吧,有人要来了。”
  家奴疑惑道:“有谁来了?”
  “你主人的主人。”罗德面不改色,“他骑的马的铁蹄,是我一下下钉上去的,没人比我更清楚那种铁蹄跑起来时会发出什么声响。”
  家奴愣了愣,赶忙走过去开门。
  随着门开,尼禄细长的身影便从门缝显露出来,银白的刘海半掩着洁净的金棕色眼睛。他的纤瘦脚板噔噔噔踩上石阶,被风吹得翻飞的衣服勾勒出他凸显的骨骼。
  阿格里皮娜的威胁象闻到腐肉味的秃鹫一样挥之不去。尼禄极度忐忑的同时,产生一种骄傲的情绪——罗德现在需要自己,他需要自己的庇护。
  这个充满占有欲的想法让他眼睛发红。他就象吸入大|麻|烟雾的毒瘾者一样欲罢不能。
  于是尼禄如同喝醉一样,踉踉跄跄地闯进庭院。
  多日未见的两人于此刻对视。
  视野中,罗德斜靠着石膏像,肤色有些苍白,身后尽是一排排的灰黑色筒瓦和闪着寒光的冷铁,唯一一点彩色是他手里捏着的黄叶。雨雾中,他素白的脸庞、以及那片亮黄的落叶泛起一圈蒙蒙的清晕。
  这个场面象神启一样降临在尼禄眼前。
  罗德平静地望着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瘦了。”
  尼禄是在听到这句话时涌起酸楚的。这股酸楚沿顺到喉咙,使他有类似哽咽的感受。
  他嗓子酸痛,眼前浮起一片水雾。原本怀有的满腹心绪,在真正见到罗德时都象泡沫一样消减下去。他本想说什么分析局势的、或者是安慰罗德的话,但那些话一到嘴边,就统统变成了一句:
  “我想你了……”他努了努嘴说。
  罗德平静的神色有细微的闪动。他捏着叶片的手一晃,带出几滴清凉的雨珠。
  尼禄踩着一地雨水走来,站定在罗德身前,眼里有一丝迫切,“跟我回去吧,罗德。我真的受不了这些天的生活了……”
  罗德凝视着他稍显焦急的双眼,“你打算接个麻烦回去吗?”
  尼禄的表情有一些僵硬。
  “这段时间你最好和我断绝往来,如果你不想让之前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的话。”罗德丢掉手里的叶子说,“你也不想让你用性命拼来的军功和政绩都毁于一旦。”
  “不……你现在很危险。”尼禄握住他的双手,套在指间的戒指闪闪发亮,“你需要我……罗德,你需要我!”
  罗德闻言,朱红的嘴唇翘起一个尖锐的微笑。他的眼睛沾有秋雨带来的水汽,此时微微低垂,两层浓密的睫毛挨得很近,里面就是氤氲的、泉眼般的黑眼瞳。
  尼禄哪怕是身处深渊,都能因为这双眼而盲目地相信生活是快乐的。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不需要你的庇护。”罗德说,“事实上,我这些天正打算离开罗马……”
  尼禄惊悸,“离开罗马?你要去哪儿?”
  “没想好,但总之是一个偏远到足以跟你撇清关系的地方。据我所知西西里就很不错,”罗德说,“那里距离罗马很远,而且有海。”
  尼禄呆愣半晌,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他象生生咽下一根坚硬的鱼刺一样,以全部的感官和意志去消化罗德的话。
  “有海吗……”他怔怔地自说自话。
  罗德沉默着别过脸去,走到摆满灰铁色兵器的铜架前。各式刀剑反射的寒光映在他的眉目之间。
  “你上过战场,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各种各样的兵器,你几乎都握过。”他伸出手触摸淋了雨的剑柄,“凭你现在的武力,有没有亲卫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尼禄猛跨一步,在罗德话音未落时就从背后抱住了他。他那因为消瘦而过于凸出的锁骨硬是撞上罗德的肩胛,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这个钝痛从罗德的肩胛骨渗入,象腐蚀一切的酸水那样,慢慢侵蚀他的百骸。
  尼禄将下巴深深嵌进罗德的肩颈,凑近他的耳边,苦笑道:“对我说了情话过后,转眼就要远离我,这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罗德微微侧过头,深黑的眼瞳一移,从眼角斜斜地看过去。他发觉到尼禄的眼睑颤抖得愈发剧烈,从鼻尖呼出的气息很不稳定。
  他犹豫一下,还是说道:“你现在被情爱障目,根本不愿意考虑我的身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尼禄睁大眼睛,血色象被抽掉似的从他脸上褪去。他瞬间紧张起来,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疯狂地收缩,这是一种类似被扼住咽喉的痛苦。
  他吸了吸鼻子,酸涩的喉头蠕动,夹杂着啜泣哀求道:“我只想要你别走……求你别走,罗德……”
  罗德皱了皱眉,肩膀富有技巧性地一动,轻易便挣开尼禄的拥抱。
  他从铜架上抽出两把短剑,随手丢给尼禄一把。尼禄一边因为哽咽而抽着气,一边象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跌跌撞撞地接住剑。
  “你太感性了,尼禄。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现在这副样子!”罗德微微翘起嘴角,看上去有些讥诮。
  尼禄虚握着剑柄,满脸通红,一下一下吞咽着酸痛的喉头。
  罗德将剑刃移近唇边,朱红的嘴唇倒映在银白的剑身,象蘸在刃上的一片血。他吹去淋在剑上的雨水,雨水宛如珠子一样连串落下。
  尼禄直勾勾地盯着他。
  罗德翻手一动,白亮的刃光就扫过他的面庞。他一本正经地说:“男人的武器是刀剑,而不是眼泪。”
  尼禄被他带刺玫瑰一般的气质所迷。自从爱上罗德后,他便将所有信仰和深情都寄托在他身上。因此每次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眼睛时,尼禄都感觉自己无比地接近灵魂,或是某个主宰一切的真理。
  他忽然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罗德微微一愣,“我说了什么?”
  尼禄攥紧剑柄,“你说你是来救我的……”
  罗德笑笑,“这么久远的事谁会记得。”
  话音未落尼禄就提剑逼近了他。
  罗德的额发被剑风吹动。他惊异了一瞬间连忙抬剑抵御。生生的铁刃碰撞,飞出几颗白亮的火花。
  隔着十字相抵的两只剑刃,尼禄认真的脸庞就近在眼前。罗德能闻到他每天都会涂抹在脸上的、杏仁油膏的清香味。
  罗德挥开他的进攻,冷语道:“你狂躁什么?”
  尼禄憋红了脸,死死抿着嘴唇,尖尖的下巴皱缩成核桃皮的样子。他什么也不说,握起剑,象赌气一样向罗德挥过去。
  面对尼禄,罗德没有使用高级复杂的剑法,所用的都是最简单的防御。
  尼禄连连逼近,一路下来踩得积水四处飞溅。
  他知道罗德不会出击,便出手越来越重,就这么步步紧逼,一直把罗德逼进逼仄的墙角。
  罗德的后背撞上硬实的水泥,已经无路可逃。
  “尼禄!”罗德挡开他袭击过来的剑,厉声喊道,“你突然发什么疯?!”
  尼禄欺身压过去,用他从战场上学来的技巧别住罗德的腿脚。
  他们两人身体紧紧相贴,罗德腰间的皮甲硌得尼禄的肋骨隐隐作痛,但他就是不放开。他能听见罗德尽在耳畔的、稍稍紊乱的呼吸声,热息象千缠百结的柔丝一样盘绕着自己。
  尼禄举起剑,作势要刺过去。
  情势所逼,罗德只好勉强用短剑挡住。
  两人以单纯的力量博弈,两柄剑在力量之下来回推移。剑刃砥砺出尖利的响声,有一些银亮的齑粉簌簌而落。
  罗德咬紧牙关说:“你闹够了没有?!”
  尼禄瘪着嘴,充满血丝的眼里含着半掉不掉的眼泪。他不依不饶,在僵持中将两把剑刃慢慢引到彼此咽喉的中间。
  罗德倒吸一口气,正准备喝止他。
  千钧一发之际,尼禄轻笑,突然松开了剑。
  罗德心底一颤,瞬间便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逆流。此时已经来不及收剑,一刹那的时间只够将剑锋偏离尼禄的脖颈。
  于是短剑就这么贯穿尼禄单薄的肩膀。
  尼禄发出一声闷哼,咧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发白的嘴唇抖动着说:“我好疼,罗德……”
  罗德脸色煞白,脸颊处溅上几滴滚烫的血迹。
  这一刻他好象耳鸣一样什么都听不到了,奴隶的惊呼、庭院外的马车声统统虚化为背景;只有尼禄因疼痛而发出的细碎的呻|吟,象钟鼓雷鸣一样回荡在耳侧。
  尼禄疼得两排牙齿直打颤。他眼前发黑,终于支撑不住,虚弱地蹲下|身子。
  罗德没有贸然拔剑,而是扶着他也蹲下来。尼禄在剧痛中仍不忘借势抱住他的腰,将一头软塌塌的银发贴到他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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