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行商这些年
蕙娘往陈老伯身后躲了一些,这小郎君看起来跟她一般大,却一点不知羞,男女之间哪能这样随意地打招呼。
陈老伯忙打圆场,笑呵呵地向宋菽介绍,这是他闺女。
“你是不是相和村的宋四郎?”周围的乡邻里,有个男人问。
宋菽点头。
没想到这里也有人认识他。
宋四郎?
这名字他们并不陌生,县城里的馒头、油条、浇头汤饼据说都与他有关。现在正在建的棕床坊,虽说东家是杨大公子,但这床的制法却是宋四郎带来的。
这样了不起的人物现在来到了他们村!
听说宋四郎与杨大公子、汪掌柜、张富户都关系甚好,也许他能替他们找到买家也不一定。
想到这个,有几人忍不住又上前几步,问他:“你可是来收蚕茧的?”
宋菽听到,回头。
“是啊,你们也有?”他第一次来桑园村,并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当然。”问的那人说,“咱们村里现在最多的就是蚕茧了。不但我们村,附近五六个村都是养蚕的,今年蚕茧卖不出去,如今都愁得慌,你要是想买啊,我们多得很!”
“是啊是啊。”
另一些人也在旁边附和,他们殷切地看着宋菽,盼着他能把他们的蚕茧都买下。
宋菽知道他们的心思,却有些为难。
一来他没带那么多钱,二来这么多蚕茧的安置也是个大问题,便只好摇头:“今日怕只能买些陈老伯家的了。”
有人听了很失望,有人却抓住了关键——今日。
“那么说,你明日还会来?”一名扛着锄头的汉子问。
“唔——”宋菽摇头,“怕是不会。”
这人也跟着失望了。
可他的话锋又一转:“三日后相河村豆油坊的人会到县城里卖油,若你们那会儿还愿意把蚕茧卖给我,可以找他。我若要买,会让他捎话。”
旁边的人又问:“你有卖蚕茧的门路?”
“没有。”宋菽无奈,他买蚕茧来,自然不是为了倒卖的。
“嗐!”有人转头要走。
宋菽又说:“我想用它来做被芯,所以需要的蚕茧着实有些多。”
被芯?
养蚕养了几辈子的村民,只听说锦缎可制被套,却从未听说蚕丝还能做被胎。
他们穷人家一般在被中蓄柳絮,有时运气好的话能买到便宜的羊毛,也会蓄上。富一点的人家会用鹅绒、鸭绒。却从来没听说用蚕丝的。
宋菽原本也愁,等天冷了怎么办。
这种时代没有暖气没有空调,连个火炕都没有,每年冬天都会有无数穷人冻死。他自己是可以从空间里搬东西出来,可这村里的乡邻们,给他干活的郭老大他们还有馒头坊的施大嫂他们,又该怎么办?
陈老伯说他们有蚕丝时,宋菽立刻蹦出一个念头。
他可以做蚕丝被呀。
蚕丝被轻薄,恒温性好,华夏又本就是产丝大国,有了蚕丝被就不怕被冻死了。
他在省台工作时,曾经拍摄过手作蚕丝被的纪录片,对这项古老的工艺颇有了解,便想先从陈老伯这里买些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等来日在村里再搞个蚕丝被工坊,大力生产,到冬天时,便能有更多人盖上保暖的被子了。
陈老伯搬出几篓子蚕茧,就在院子里,借着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点光,给宋菽验看。
其他乡民也多半没走,这宋四郎虽出名,可似乎并没有卖蚕茧的门路,至于他说的蚕丝被胎,那是闻所未闻。
他们到要看看,他究竟是真的要买,还是虚张声势。
宋菽拍纪录片的时候跟老乡学过怎么挑蚕茧。
他挨个篓子翻看一番,很快点了七篓,并非其他不好,只是他手上真的没太多钱。
乡邻们看得眼都馋了。这宋四郎可真爽快,只简单看了看,便一二三四五六七,都要了。真是财大气粗得很。
也许,他说的那蚕丝被胎确有其事。
若真这样,他们的蚕茧也有指望了呀!
宋菽以往年的八成价买下七篓子蚕丝,比蚕茧商高出一倍有余。陈老伯收下钱,笑得见眉不见眼。
“宋四郎,三日后千万记得让你的人带话来,若是不方便过来取,我们便送去相河村。”
“晚上路不好走,让马夫慢一些。”
“一定记得啊,三日后让你的人带个准话,我们的蚕茧立马送到。”
乡邻们纷纷围过来,送宋菽上马,个个都比刚才热情了几分。在这人祸之年,能撞上宋菽这样的财神爷,真是让他们松了好大一口气。
宋菽一一答应,从车窗里探出头与他们道别,叫他们别再送了。直到马车跑出村口,都能见到有人远远望着马车跑走的方向。
马车是问杨剑借的,宋菽得尽快把蚕茧运回家,好让马车回去。
在这些地方坐马车赶路可不是什么开心事,那路又不平,避震器也不好,颠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滚。除了快,可说是一无是处。
到了家门口,宋菽摊在一筐筐蚕茧里,已经认不清来拉他的人究竟是宋阿南还是宋三娘了。
“怎么买了这么多茧子?”宋阿南把不停打恶心的宋菽抱出来,三娘往马车里一瞧,里面堆了七个大竹篓,全都装满了蚕茧。
宋菽头歪在宋阿南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做被胎。”
“被胎?这能做?”
“能,就是……唔……呕!”
“啊!”六娘捂住嘴。
“……”宋阿南脸颊抽搐,真想把这混蛋扔地上。
*
“嘿嘿,我给你做的番茄鸡蛋面,尝尝?”第二天一早,宋菽狗腿子一样地端了碗热腾腾的拉面,凑到宋阿南跟前。
宋阿南啃馒头。
“你不吃?”宋菽故作惊讶,在他旁边坐下,“啧啧,可惜了。我今天多打了个蛋,你不是喜欢吃鸡蛋吗?”
六娘在旁边看得眼都直了,特别想提醒一下她阿兄,她也喜欢吃鸡蛋啊。
五娘默默吃她的,但也不时瞟一眼。
连三娘都觉得,这碗面很香,比他平时做的都香,不仅飘着油花,还撒了葱花。
昨天吐了宋阿南一身后,宋菽心里忐忑。
这小子的心眼比较清奇,有时候怪大的,比如家里要人干活的时候,他从来不计较自己干得最多,有时候又怪小的,比如一言不和就抢他被子。
昨天晚上,宋菽的被子又被他卷走了。两条。
卷被子,这大概是宋阿南这位资深话废,表达愤怒的重要方式。而且他清楚,就算他卷上三四条,宋菽一样有办法变出四五条。于是,越卷越顺手。
“你别得寸进尺啊。”宋菽把面碗往他跟前一推,“我昨天那是难受一整路了,总不能吐蚕茧上吧。”
宋阿南挑眉,他身上就好吐?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嘛,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宋菽的狗腿子嘴脸又出来了。
宋阿南勉为其难拉过面碗,意思是接受你的道歉了。
宋菽松了口气,接受就好,过会儿还有活要他干呢。
宋阿南抱着碗呼噜呼噜吃面,完全不知道一旁的宋菽已经计划好了如何压榨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么么哒~
第22章 第二十二桶金
吃完饭,宋菽让宋阿南从馒头作坊那儿,抱回一大桶碱水。
蚕茧需要用碱水煮一煮,再浸入清水,这样可以脱去蚕茧上的大部分油脂,防止蚕丝被板结。
他投下整整一筐蚕茧,那碱水滚了后,只见雪白的蚕茧顺着水流自内向外翻腾。三娘在一旁准备了大木盆,是他们平时洗衣裳用的,宋阿南打来水,将木盆冲满,再将煮好的蚕茧投进去。
浸过清水后的蚕茧,脱去油脂,重量比一开始轻了一半。
宋菽捞出几个,分给五娘六娘他们。
“这样用手剥开,对,轻一点,然后把蚕蛹拿出来。”宋菽一边示范,一边教着另外四人。
五娘心细,剥得最好,六娘手快,呼啦一下,蚕茧被她扯破了。
宋阿南像一只照顾小奶猫的大熊,小心翼翼地收着力,生怕扯破了蚕茧。
三娘也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剥了好几个。
七郎还小,宋菽给了他一个让他自己玩,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搞得头上都蒙了几缕丝。
剥了一大半,宋菽忽然一拍大腿,问:“彭师傅可在村里?这后续有一样工具咱家没有,得请他做。”他说的是后续做蚕兜的弓形器具,得用竹子和木头做,构造是不难,但也少不得要彭师傅跑一趟。
“这……我听说彭师傅近日都不在家,这物什可有能替代的?”三娘说,她剥蚕茧已经剥得极熟练,就像剥蚕豆一样,三两下就剥好了一个。
“不行。”宋菽摇头。
原本剥得兴起的六娘五娘都慢了下来,连七郎都不跟蚕丝玩耍了,不管脸上耷拉着好几缕白丝,抱手盘腿坐在地上,像模像样地替阿兄想办法。
“我做。”像狗熊撸猫一样剥蚕茧的宋阿南蹦出两个字。
“你会?”宋菽不信,要说宋阿南会拆屋子他信,会做木工,这好像不太符合人设。
宋阿南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宋菽的错觉,似乎他的左边嘴角比平时稍稍抬高了一毫米,露出一丝得意的样子。
宋阿南果然会。
听宋菽描述了那物什的样子后,他立刻抛下那过分脆弱的蚕茧,抄起砍刀上山里砍竹子了,顺带去彭师傅家买些木料。
宋阿南的木工,实在有些粗旷。
人家用锯子、用刨子,用砂皮,从形状到细节一一打磨。他不,他只用一把刀,从形状到细节统统搞定,像在表演野外求生的真人秀。
做出来后,宋菽仔细瞧了瞧,还做得挺好。
“刮目相看吶。”宋菽拍拍他肩膀。
在宋菽看不见的角度,宋阿南左边的唇角,又抬高了一些。
宋阿南做工具时,蚕茧都剥完了,宋菽又叫他们扩开蚕茧,把它变成小兜。他捡起一个剥好的空茧,套到手上,又拿起第二个套上,四五个后将小手套拿下,做成了第一个小蚕兜。
其他几人也依样画葫芦,这一步不难,大家都做得不错。
因为宋阿南做木工的关系,院子的门没关,有乡邻看见他们在弄蚕茧,好奇地张望着:“宋四郎,你们在干什么呢?”这人在门外喊。
“做蚕丝被呢!”宋菽回。
蚕丝被?又是一个没听说过的东西。
不过相河村的村民们都淡定了,宋菽回来后弄出的哪样东西是他们见过的?他直接问道:“可以进来看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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