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怀了仇帝的崽
石忠老人趴在地上,费力地喘着气。
一个穿着黑衣,面容端正俊朗却稍显沉默的人走到他的面前,一言不发解开了他脖子上的绳索。
洛安问石忠老人道:“要杀了他们么?”
石忠老人脸色复杂地看着晕倒在地上的两人,缓缓摇了摇头。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但他还是一个遵守秦国律令的人。石忠老人喘着气,上前用脚分别踢了宇相杰与巨源僧人两脚,转头对洛安道:“感谢少侠,少侠能否送我回石府,我要回去报官抓他们。”
洛安点头,他将石忠老人带上马车,送回了石府。
石忠老人回到府上,他正打算报官去抓巨源与宇相杰两人。然而这一天石忠老人忧思伤情,经历太多,本就苍老虚弱的身体竟然一病不起了。
他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没有叫下人去叫大夫,而是让人准备好纸笔。
他回忆自己的这一生,拥有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的妻子,还有一个还算懂事的孩子,也算得上圆满了。如今他放心不下的只有两件事情,一个是自己的孩子,一个则是自己的传承。
他第一封信写给了自己的孩子。
吾儿亲启:
铭志吾儿,为父就要见你娘去了。去之前还放不下你这个不孝子,有两句叮嘱你须要谨记,为官为人,切记无愧于心!要坚定本心,谨记为官之道,在于忧国忧民,切莫沉溺于富贵权力之中,失了本心。倘若做出不忠不孝不仁之事,老朽变鬼都要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另一封信则托松石老人交给万悲闲人。
这封信被松石老人放在平时寄信给魏玉舒的地点,被洛安取走,最终成功送到了易词手上。
洛安将他看到的事情都说给了易词。
易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没想到宇相杰与巨源僧人竟然如此卑鄙,为了一本书竟然不惜害了石忠老人的性命,一点不顾师兄弟的感情。若不是他派洛安一路跟随,只怕石忠老人已经遭到他们的毒手。
易词敬重石忠老人的为人,决意要为石忠老人报仇。
只是眼下的证据尚且不足,并不能够一举扳倒宇相杰与巨源僧人两人。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和一个契机。
易词打开石忠老人的信函。
信函上写道——万悲闲人亲启:
老朽就要死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到了该死的年纪。放不下的除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是我这一生的心血传承了。这本书是我的心血之作,记载了我于绘画一途上的心得体悟。老朽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交给谁,只有交给你了。因为老朽深信你的为人,应该不会让老朽失望。
老朽都要死了,你我的约定干脆提前吧。请务必在老朽死前与老朽见上一面,不然老朽死了也要记挂着你。
易词:只能说这封信真有石忠老人的风格。
不过,既然他与石忠老人有约,这个约定不能作废。易词决定趁着明日顾政早朝的时间,让洛安带着自己出宫与石忠老人见上一面。
第二日,等到顾政去早朝了,易词从演武场回到寝宫,乔庄打扮了一番,让洛安带着自己小心翼翼溜出了宫。
像洛安这般身手的暗卫顾政身边不是没有。
但这样的暗卫极其稀少,必须经过极为严苛的训练才能出得了一个。易词身边也只有洛安一人而已。顾政的暗卫因为要随时保护顾政的安危,必须时刻在顾政身边,不能注意到其他宫殿的动向,而普通的侍卫并不能察觉到洛安的踪迹,是以易词才能被洛安带出宫。
易词见到了那位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不过半年时间未见,这位老人霎时间苍老了许多,再不复之前的矍铄精神抖擞,眼神浑浊,垂垂老矣。
易词坐在石忠老人的床榻边,心中涌现出无限的哀叹,声音也不自觉低沉下来:“石忠老先生,我就是万悲闲人。”
石忠老人浑浊的视线落在易词身上,微微一亮:“果然英雄出少年。”
说完这句话,石忠老人费力地咳嗽了几下,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与易词寒暄太多,他单刀直入道:“巨源僧人北派画坛的事情你可知道?”
易词点头道:“知道一些。以巨源僧人为首的北派画坛大家排挤新人,垄断了他人向上的通道,使得整个北派画坛都是尸位素餐之人,乌烟瘴气。”
石忠老人沉重道:“不错。我这次叫你来,咳咳,其实还有一个请求。”
易词道:“请说。”
石忠老人握住了易词的手,他的手沉重有力,像是把所有的重担都交给了易词:“我知道你与他们不一样,我知道你有能力改变这一切,肃清、肃清整顿画坛的风气,让那些有能力的人不再受到排挤……咳,你要做到!”
易词的面容浮现出动容。
他没想到石忠老人到最后一刻始终牵挂着整个画坛。
石忠老人为了这个目标做了许多努力,即便是归隐之后依旧帮助了许多被排挤打压的人,但他终究没能彻底改变这一切。万悲闲人的出现,让石忠老人看到了这个可能性,因此他不惜厚着老脸也要见万悲闲人一面,正是为了这个毕生夙愿。
易词没办法拒绝石忠老人这个请求,他深吸一口气,眸光变得坚定起来。
“好,我答应你。”
易词按照石忠老人的话,在他夫人田情的梳妆盒里找到了那本石忠老人用毕生心血写成的书。
石忠老人让易词把田情的梳妆盒拿过来,他抚摸着梳妆盒,像是在摸着他夫人田情的头顶,浑浊的眼里渐渐弥漫出泪意。
“夫人,你曾问过我,后不后悔当日的决定。咳,我告诉你我不后悔,你却不肯相信。现在我再回答一次,我不后悔,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选择你,因为你是我的夫人啊……”
石忠老人说完这句话,阖上了眼皮。
易词大惊失色道:“石忠老前辈!”
大抵是易词的声音太过惊慌,石忠老人勉强睁开了眼皮,喘气道:“别慌,我还没死,老夫我,我还要等那个不成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