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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韶华

作者:薄荷酒 时间:2022-12-02 19:38:23 标签:年下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宫斗

  “没有人要冤枉父亲,但是已经犯下的过错,躲是躲不掉的。”林辰神情严肃,“五年前,太子在东南海上觅了一座荒岛,秘密训练大批死士;四年前,又在河间府招募私兵,在马场中暗地操练,这两件事,父亲敢说没有参与?”
  他注视鼎剑侯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神色,心里也很不好受:“且不论闽南驻军多是林家旧部,若无父亲的支持,单凭魏无泽根本不能成事,就是河间府那里,也是仰赖海上私运不断输送银两,方才蓄兵五千。难怪,年初时太子交办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您都不敢拒绝!”
  “不用说了,我还不是为了你这孽畜,为了全家上下!”林淮安喝了一声,心里却明白大势已去。日夜担心的隐患从儿子口中道出,意味着全部底细已被自己所畏惧的那个人查明,再也不可能捂住。
  事实上,从二月中那惊魂一夜,甚至更早,从静王洛湮华还朝之日起,他早已深自戒惧,惶惶不能稍安,但是变故过后,静王离京而去,太子遭到软禁但仍是太子,辅政薛松年日渐失势也还是辅政,平安无事地过了大半年,不免又存了一丝侥幸。
  他慢慢后退了一步,颓然坐在椅上,口中喃喃道:“成王败寇,成王败寇。”
  林辰默然不语,事已至此,父亲仍要用成王败寇来掩盖是非对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又不忍再起争执。
  书房内沉寂了片刻,林淮安才问道:“你方才说的,是五殿下的意思?”
  “云王殿下再几日就会返回洛城,安王也一道回来。”林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冷静地分析,“三殿下右臂被斩,险些丢了性命,绝不会与太子善罢甘休,一场劫数在所难免。父亲既然注定牵扯其中,那么躲是躲不开的,等到事情被查出来就再无转圜余地。为今之计,唯有将功赎罪,换取一条生路。请父亲届时配合安王,站出来告发太子和韩贵妃,除了自承己过,更要说出叔父当年在函关的所作所为,将真相摊开于光天化日之下!”
  他看着林淮安灰败的脸色,恳切地说道:“父亲,我是不会害您的。再说这本是林家亏欠琅環,叔父为了前途官位助纣为虐,戮害了多少忠良的性命。多年下来,您真的能安享富贵,不会心怀愧疚,不怕遭到报应?”
  鼎剑侯一时说不出话,千百个念头转过脑海,他已经明白了静王的用意。有云王和宁王鼎力相助,加上一个满怀恨意的安王,足以重创太子,使得洛文箫再不能翻身;静王真正要求自己出面完成的,是借着清算太子重启琅環旧案,令包括天宜帝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法回避、无从推拒。由洛凭渊告知林辰,再转达给自己,方式虽然温和,却无异于一道最后通牒。
  有一会儿工夫,圣上和薛松年的面孔飘过眼前,一个阴沉固执,一个老谋深算,他心里暗自发苦,难道就不能躲在旁边继续观望么?但这一丝踌躇很快就消散了,林淮安恍惚地忆起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皇长子的情景,想到对方永远从容淡然的神态,沉静幽深的目光,某种程度上,相比高踞于皇座之上的天宜帝,重病在身的洛湮华带给他更沉重的压迫感,更深的恐惧。这种感觉始于十年前,在韩贵妃母子权势最盛的时候也不曾完全减退。因为静王并不只是一位失势的皇子,更是琅環的宗主。皇帝还有可能顾及赐婚或者说宗室的颜面而手下留情,琅環却不会轻易放过林家,终会上门讨还血债,即使始作俑者林淮泰已经死了。
  他望向林辰年轻而英气勃勃的脸庞,不管怎样,有丹阳公主和五皇子的情面在,唯一的儿子应是能够保全,家中眷属也不至过多连累。这些年,一边过着封妻荫子的公候生活,一边提心吊胆地隐瞒实情,时至今日,尚能得到从轻发落的机会,也该知足了。
  “罢了。”他长长地叹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静王殿下要如何做,我尽力便是。”
  同一个夜晚,当林辰忙着规劝鼎剑侯,辅政薛松年在书房门口与两名朝臣拱手作别,嘱咐管家好生相送出府。一名礼部侍郎,一名监察御史,官位都是不高不低,但他如今正需要倚靠这些处于中间位置的文官四出联络,营造气氛,所给予的礼遇也较平时为高。
  从太子被软禁起,京中的风声日渐紧迫,三省六部中曾经与东宫走动密切的官员有的贬谪,有的外放,余下的也是惶惶然六神无主。薛松年损失颇重,六部之中,原刑部尚书与太子过从甚密,见势不对便称病辞仕,新任尚书邹培盛性格冷硬,是公认的油盐不进,与手腕灵活的辅政向来不对付;六部之中,户部和刑部已经脱离掌握,兵部本就不买太子的账,分量最重的吏部内斗不断,皇帝又盯得紧,能够拉拢的只余礼部和工部。
  一片忧心沮丧中,薛松年却始终沉着气,他经历过的风浪何止千百,深知福祸相依的道理,局势愈是凶险,就愈发需要保持镇定。半年里,朝中针对宁王督办清丈发起过数次攻击,薛松年推波助澜,态度时而激进时而缓和,于他而言,反对是否奏效其实并不重要,真正目的是利用朝中的不满将一干臣子重新聚拢到身边,形成同仇敌忾的态势,更要紧的是,通过一次次试探观察、明了天宜帝的心思。
  静王洛湮华是一个可怕的敌手,薛松年从一开始就明白,除非像十年前那般,再度借助皇帝的力量铲除琅環,否则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令人恼恨的是,还没来得及做出布置,北辽已经狗急跳墙,抢先用上了这一招,而且在引起轩然大波后彻底失败了。如今自己倒想故技重施,灰头土脸的皇帝却未必肯赤膊上阵,背负莫大压力以及万千骂名了。
  当然,事情也不是全然无望,但凡有一点余地,天宜帝显然不甘愿让琅環翻案。洛文箫被软禁至今,既不放出来,也没说废太子,依附东宫的官员被打压驱散,却少有抄家下狱的重手,矛盾犹豫之处可见一斑,相比十年前对付嫡长子的狠辣手段,不难从中品出几分微妙。
  薛松年凭着多年宦海沉浮练就的直觉嗅出了一丝机会,局势还没到最糟的地步,怎么也要竭力一搏。天宜帝对洛文箫失望,却没有下定决心完全放弃,因为太子是静王的死敌,留着还能起到牵制作用。自己要做的就是善用太子这张牌,争取进退转圜的空间,只要把握好分寸,甚至能再度将皇帝推到台前与静王冲突,退后一步,洛文箫也可支持一时,作为挡箭牌承受琅環最猛烈的攻势。洛湮华已经命不久长,说不准一来二去就是个耗损而死的下场。
  夜晚的薛府灯烛明亮,仆从们不时走动来去,门外停着一顶顶绿呢官轿,后宅也有两房妾室服侍起居,但是自从莹川走后,府中似乎总飘荡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清寂寥。薛辅政在忙碌的间隙里,偶尔也会察觉心底那份无可填补的空虚,想起早早过世的发妻和落发出家的女儿。莹川竟然同他僵持了十年,所以说女大不中留、女子无才便是德,聪慧的女子认起死理来,尤其不可理喻。
  他尽量将这些扰人的感触压下去,心思集中到当前的谋划上。文臣方面还算进展顺利,令人不放心的反而是作为关键人物的太子。根据线报,洛文箫最近似乎状态不佳,常常在府里喝得酩酊大醉,言行也不甚检点,已经有些不利的传言流出东宫。
  薛松年思忖了一阵,提笔写下一张简短的字条,告诫太子务必约束自身,诚心悔过,免得授人以柄,又暗示近期将有转机出现。他一直很小心,尽量减少传信给洛文箫的次数,但是看目前的状况,再不送一颗定心丸,事情难保不会坏在日渐失控的太子身上。
  待到墨迹干透,他仔细地将字条折好,封入一颗蜡丸,将守在书房外面的随侍唤进来。此人是多年培养的心腹,立即领会了家主的意图,接过蜡丸收入怀里,躬身退出。
  东宫与薛府之间长期保持着一条暗中联络的渠道,那随侍从后门出府,趁着夜色转过两道小巷,走到一段青砖墙边时停下了脚步,像是不慎掉落了什么东西,蹲下身在墙根摸索起来。夜晚的巷道黑沉一片,没过多久,他就停止了寻找,直起身继续前行,最后绕到街角药店买了二两甘草和一两莲心,提着药包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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