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慕
作者:大爷嘎意
时间:2022-12-12 15:42:08
标签:大爷嘎意
待混沌的脑子再清醒一点,想起寒潭里来不及处理的墨莲,秦休忙问道:“墨莲……”
然而话才出口,沈千扬已明白他要说什么,连眉头也没抬一下,打断他的话:“我让唐秋处理去了,等回了赤峰教,自然会给你。”
秦休愣了愣,沈千扬突然将他打晕,醒来就要他消化这个消息。
“回赤峰教,总不会是去北疆吧?”
赤峰教由北疆源起,又在中原销声匿迹这么多年,现在说到回去,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多半是要回北疆。
沈千扬的老窝。
果然,沈千扬不负他所望,点点头道:“我身上的伤不是三两日治得好的,不回赤峰教,难道在无垢山庄里呆着,等中原武林联手来剿?”
沈千扬的话也是实话,他身上的伤,秦休医术再高,少了墨莲,三两日绝对治不好。而赤峰教控了无垢山庄,也不可能留在原地,中原武林各派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再纠缠,秦休又问,“那小痕呢?现在人在哪?”
他已有数日未曾见过秦痕,当初柳随风在,必不会委屈了他,但换了沈千扬,他就相信不下了。
“你儿子没事,等回了赤峰教,墨莲也好人也好,全都会送到你面前。”
“我要一个完好无损的儿子。”
“我保证。”
沈千扬说话时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墨色的眼深邃,有若寒潭深不见底。秦休对上那双眼瞳,心里开始计较别的事。
按理说自己人被绑了,儿子给人家抓了,墨莲也在人手里握着,彻头彻尾的受制于人。除了与沈千扬一场口头约定,再没凭借的东西,事到如今,换了别的人,也许就忍口气窝一边呆着,等到了赤峰教尽力医好沈千扬,然后带了儿子东西走人。
可秦休毕竟不是这种人。
吃闷亏这种事……相当不符合他的个xing。
颈后被劈的地方仍然钝钝的疼,开玩笑,沈千扬是什么人,他下手,再轻也重。
不过,沈千扬这人别的好品质没有,一诺千金这四个字却当得起,他答应过的事qíng,秦休并不担心他反悔。
也因此,算起帐来便少了许多顾忌。
秦休抬手揉着脖子,那眼斜了斜沈千扬,笑得全是嘲意,“不曾想,沈教主也这么不入流,jiāo易才说定,眨眼就翻脸偷袭。”
“我并不是偷袭。我动手时,你看得清清楚楚。”
秦休暗自咬咬牙,这意思,也就是只怪你秦休自己没本事躲,我可是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出的手。
“沈教主好厚的颜。”
厚颜无耻!
沈千扬抿了唇没说话,刀锋刻就得五官轮廓清晰无比。
秦休眼一瞥,看见车内矮桌上冰镇的酸梅汤,笑笑端了在手。
沈千扬不解看他一眼,秦休却笑了将手一翻……
他与沈千扬坐得极近,这会手一翻,手里酸梅汤一倒,一碗汤水稳稳当当扑在沈千扬怀里。眼看着沈千扬玄青色袍子上一大片水迹瞬间洇开来,láng狈至极。沈千扬眼里一点光亮飞闪过,唇抿起的弧度更见冰凉。
偏偏秦休还歉意对他笑笑,“沈教主武艺高qiáng,一碗汤水,没理由躲不过。”
其实秦休相貌实在稀疏平常,属于一丢人堆里就扒拉不出来的角色,但唯独那一双眼生得极好,清明无比,如名家执丹青妙笔蘸了墨细细描就,不笑的时候迷迷蒙蒙似湖上烟光水色,笑起来却是又碧水青山样动人无比。
沈千扬看着他笑,眼中色彩渐淡了淡,身上刀锋般的气质柔和了些。其实沈千扬自己也有些不明了,对着这双像足慕少游的眼,明明该是极致的恨,偏却带了醉意,不可抑制地想要跌进去。
未与秦休计较,沈千扬坐到秦休身边,“我下手是重了些……我替你看看。”说着竟真伸了手去,亲自替秦休揉起后颈淤青。
秦休自然拒不过,沈千扬手触上他颈间肌肤,不轻不重地揉着。沈千扬手下力道适中手法娴熟,随他动作,秦休觉得颈上的酸痛渐渐消减。
只是……本该是极享受的事由麻烦的人来做,这享受也就打了折扣。
秦休将嘴角勾起,一副极享受的模样,嘴里边飘了句话出来。
“不错不错,沈教主这治跌打损伤的手法,只比我家小痕差了一点点。”
拿沈千扬与他家儿子比,差得还是沈千扬。
感觉到颈后的手停了下来,车厢里温度瞬间降了些,再是沈千扬略低的声音。
“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去看看故人如何?”
“啊?”
“据我所知,你入山庄的时候,肖明堂尚在闭关,你们俩连面都没见上。不如这会见上一面?肖庄主现在的模样,只怕江湖中人还未曾有幸见过。”
秦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转眼去看,沈千扬眼中隐隐有兴奋。他心里不由叫声凄凉,他就知道这人没这么容易罢休。
见肖明堂,怕是拿无垢山庄的人来试探他吧。
毕竟,慕少游与无垢山庄,还是有些jiāoqíng的。
虽然这jiāoqíng只是由一个人维系,而那个人也早十年前就烟消云散,但沈千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可以试探他的契机。
“我和肖庄主又不认识,这么热的天,就不必见了。”
“慕少游和他认识。”
一句话堵住秦休所有后话,你不见,是心虚怕被人家拆穿,还是怕看不得肖明堂等人如今境况。
这面,无论如何也要见。
还得在沈千扬眼皮子底下见,一言一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得让人家沈大教主看得真切看得明白。
看得不怀疑才行。
唤人停车,沈千扬撩开车帘率先跳下车去。
厚重的车帘撩起,灼人的热气便趁隙钻进来,秦休皱皱眉,不大愿意下车。
沈千扬看他一眼,将车帘完全撩开,正午的阳光瞬间直she车内,刺得秦休睁不开眼。他摇摇头,只得跳下车。才下车,就觉热气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将人牢牢裹在里面,顶头红日更如火轮,像要将天地间一切燎为灰烬。
“很热吧。”沈千扬的面目在蒸腾热làng里竟有些扭曲。“恐怕肖庄主他们还要热些。”说着话,便扳住他肩膀,将他身子转了个方向,“他们在那边。”
脚下huáng沙漫天,头顶烈日蔽空,秦休眯眼望去,沈千扬要他看的方向,正有数名赤峰教的弟子押了两辆囚车过来,车里的人,是秦休所熟悉的。
肖明堂和柳随风。
数年未见,肖明堂的面目并没多大改变,依旧如当初的英气硬朗。
肖陵的相貌就是随了他爹。
只是此时此刻,肖明堂这无垢山庄的庄主,江湖中人尊崇的英雄,境遇并不好。在烈日曝晒下红紫的脸色,眉宇间大片青黑,还有锁住手腕脚踝的铁铐……想必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而肖明堂身后的柳随风也没了往日从容气度,一身藏青色文士衫沾满血污,头发散乱,混了汗水血渍糊在一起,人已经给烈日晒得晕了八成,勉qiáng还有两分清明,却不是靠耐力吊着。
这两辆囚车里面,全订满了长长的木刺,木刺顶端削尖,长度也计算得刚好。囚车里的人只要有一刻不拉直身子,木刺的尖端就会深深刺进他们血ròu里,但也至于要了他们xing命。更甚者,是囚车底部也有大大小小的尖刺,囚车里的人赤脚踩在上面,必定是锥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