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恶如流
他与此人同处了七日,七日的气息相连,本以为他定是撑不住的,可此人的内息,就如同燎原之火,冰山融雪,每一次在他以为将尽之时,却又绵延不断,生息流转起来,根本就触不到底。
手中摩挲着熟悉的扇沿,君无衣暗自运气一周,自己的内力已然不可同日而语,粗略算来,几乎已到了七甲之上,可惜无相诀中的奥妙,他始终未曾参透。
自己这样,真的能对付李鸿英么?
转眼又想到单司渺几乎将一身刚恢复不久的功力传给了自己,也不知他究竟还剩下多少。
一抬眼,却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像是发现了自己在偷量于他,心虚地瞥开了眼去。
“你在担心我?”对方陡然凑近的身子让他呼吸一窒,他惊讶地发现他已经十分熟悉对方身上的气息。
“……别自作多qíng。”
“那是在愧疚,还是感激?”
“单门主似乎忘了,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类。”君无衣眼波一转,嗤笑了一声,将怀中的狗蛋jiāo予身后简雨带了下去。
“……倒是我忘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单司渺说着,手中递过去一个瓷瓶,君无衣就算不看,也知道那是什么。
美人醉…看来,是时候与滕王阁做个了断了。
“备车吧。”君无衣吩咐了一句,理了理发后缨带。
“那么,单某就以茶代酒,先预祝君公子马到功成。”单司渺冲他举了举杯,将手中之茶一饮而尽。
“事成之后,单某定会在城外举旗相迎。”
“慢着。”单司渺喝完了茶,抬腿yù走,却被熟悉的一把折扇挡住了去路。
“在下似乎,还少样贺礼。”
“哦?我倒觉得你早就备好了才是。”单司渺上下打量着他,直到感觉到了他手中的威胁,才收起了目光。
君无衣懒得跟他耍嘴皮子,伸手一掏,便从他怀中又掏出了那本无相诀来。
“……我似乎记得,这本书是我的。”
“恩,不过现在……是我的了。”君无衣展颜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秘籍。
单司渺如今打不过他,也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刚又往外迈了一步,却见君无衣折扇一抖,扇沿上的薄刃差点割入自己喉咙。
看来…对方也没打算放自己走。
“好,我明白了,现在我也是你的了。”单司渺举了举手,表示投降。
嚓——
尖锐的扇沿贴着他的鬓角而过,生生割下了一小撮青丝来。君无衣顺手接过,递给了一旁的白楚楚,“告诉钱哲,把凌霄仙子一并jiāo出来,不然,下一次送去的,可就不是头发了。”
“……”
这厮…还真是记仇的很啊。
“你打算如何入城?”城门外,单司渺无奈地抖了抖手上的锁链,瞧着前方执扇风流的君大公子。
洪洲城内外守卫森严,比他们出城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别说想进滕王阁,怕是在他们踏入洪州城门的那一刻,便会惊动那阁内的主人。
君无衣不答,可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望着城外来来往往的车马,似是在等着什么人路过一般。
不多一会儿,便见来了个车队,瞧了端的怪异。说它怪异,是因为那车队中男男女女,形色各异,却均被锁链串成一串,如同囚犯一般被压往城内。可说他们是囚犯,却又个个衣衫讲究,整齐划一,甚至还有很多童男童女,被抱在手中。
“这些人是……”单司渺很快注意到了领头的二人,可不正是他见过的将离和皇甫祈。
君无衣手中折扇一收,沉声道,“是祭品。”
“祭品?”单司渺面上一惊,心中生出些不好的感觉来。
将离与皇甫见到君无衣并不吃惊,由此可见,这二人确实是君无衣的人。君无衣挥手免了二人的礼,很快将自己的人尽数安□□了这奇怪的车队之中。
而单司渺同他,则大大方方地坐进了马车之中,似乎并不怕入城的盘查一般。
“祭品是什么意思?”单司渺皱眉问道。
“你说呢。”君无衣面无表qíng的挑了挑眉梢,指着外头的人道,“那些额心之中画了红线的,叫人卯,意思就是从当中劈成两半,再晒成人gān,另一些点了朱砂的叫人烹,煮熟了再放入供台上,都是用来祭天的,加上地,玄,人,huáng,少说也有上千。”
君无衣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可单司渺仍然有些接受无能。以活人大批为祭,这种残忍至极的古法应该早止于商周之时,秦皇殉葬,也不过是以陶俑代之,更别提后世君王。没想到这李鸿英竟然妄为至此,当真是人神共愤,死不足惜。
君无衣见他神色,也不再言语,他第一次见到修罗殿中的东西时,又何止震惊百倍。如果他今日败了,怕是整个相思门,连同凌云凌霄,都会被供上祭台。
车队缓缓驶入了城内,持有令牌的皇甫与将离带着他们安然度过了守卫森严的关卡。祭品乃是神用,又有何人敢染指。
君无衣掀开车帘,瞧着那斜入云霄的九天殿阁,微微眯起了眼。
咚————
晚宴的钟声终是响了起来,滕王阁中,依照名望地位,从内阁排到外阁的宴席,共计一千六百余桌。光是宾客,便有上万人。
象征着尊贵与吉祥的四十二声钟声过后,李鸿英已换上了一身玄麟金襄蛟纹袍,大袖一挥,走向了门外的主宴场。
钟声余音渐歇,歌舞乐伶鱼贯而入,一旁的万财神拿着长达阶下的礼单,开始宣读众人贺寿之礼。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此场面之壮观,怕是京中万国朝拜,也不过如此。
先是颂歌祭天,再是雅乐初起,祝词从武林翘楚而起,继而名门世族,辖地从属,最后到平民百姓,才子青衣,光是能入这礼单之人的势力,怕是就要占了小半个江山。
这样的人,又怎能不权倾一方。
“卿——相思门君无衣,献,献……献……”念到此处,万财神清了清嗓子,忽然停了下来。
“这……王爷……”礼单之中,似乎多了些不速之客。
“继续念。”李鸿英淡淡道,目光寻视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宾客。
万财神缓了缓心神,又咳嗽了一声,终是大着胆子继续念,“相思门君无衣,一献武林佳人,凌霄仙子,以贺滕王大寿!”
这话扬扬dàngdàng,从殿里传到了殿外,瞬间就冻住了原本欢庆的气氛。
“王爷,还要不要念?”万财神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李鸿英身旁,问道。
“念。”李鸿英虽面上没什么表qíng,可手上的扳指却是被习惯xing地捏住了。万财神见他眼色一转,心领神会地回到了一旁,继续念起了礼单。
“相思门君无衣,二献武林秘籍…无…无相诀一本,为滕王贺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