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看了眼我：“是你打的我！你哭什么？”

　　“我没哭！”

　　“眼圈这么红还没哭，鬼才信！”

　　“噎着了。”

　　“……”

　　我和阿杜往澡盆里倒热水，初chūn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意的，我便烧了个暖炉，等浴室里蒸汽腾腾，热得叫人冒汗后，我才叫阿杜去唤公子。

　　浴室的内室和卧房是相连的，羲和抱着浅秋公子走了进来。

　　蒸气让人看不出他的表qíng，可他抱着浅秋公子的动作十分温柔，被放入水中时，公子舒适地叹了口气。

　　“退下吧。”

　　“那就是你家公子？”

　　“是。”

　　阿杜想了想，翘着下巴：“哼倒是能配上我家主人。”

　　“……”

　　我衣服都被打湿了，被廊中的风一chuī，冷得哆嗦。只想回去换身gān净的里衣，缩进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你往哪边走？”阿杜拉住我，“公子的卧室还没收拾。”

　　“……”我虚弱地叹了口气，几乎是带了哀求的语气，“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别想偷懒！”阿杜揪着我不让我走，气急败坏地大吼，“你打我还把事qíng推给我一个人做，你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

　　chuáng榻上一塌糊涂，皱成一团的chuáng单，四处散落的衣物，还有斑斑点点的痕迹，刚刚这里发生了怎样激烈的qíng动一览无遗。

　　可即便这样激动，chuáng铺上也没有一丝血迹。

　　尽管努力让自己镇静，不要拿这种事qíng比较，可仍是无法自抑地想起，我从cháo湿冰冷的chuáng上醒过来，一摸，手上全是血的凄凉绝望。

　　我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也从来没有害过什么人。

　　老天爷哪怕只给我一点点的温qíng，一点点就好，我也不会如此刻这般恨他。

　　收拾好chuáng铺，两人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羲和公子拿gān布擦他的头发，刚刚沐浴完，两人身上还带着湿气，对视微笑时简直一对神仙眷侣。

　　见我在，浅秋公子朝我招手，笑得温暖动人。眼下的青色褪去，换上了浅浅的红，明艳不可方物。我把一直温着的饭菜放下。

　　“好香啊。”他叹了一声，笑着朝羲和说道，“刚刚不是问我罚你什么？”

　　“罚你喂我吃饭。”

　　羲和握住浅秋公子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好笑地看着浅秋公子的眼睛道：“是，我认罚。”

　　我该退下了。

　　浅秋公子叫住我：“阿荣，你怎的衣服湿掉了？”

　　我灰袍的胸襟和下摆打湿后成了黑色，十分明显。

　　“阿荣不小心。”

　　他显然对我穿着的粗布麻衣很不满意，连带着对羲和也有了丝幽怨。

　　“快下去换了，别染了风寒。”

　　“好。”

　　关上房门时，听到羲和公子似乎还带了丝委屈的声音。

　　“怎么不见你这般关心我？”

　　我好笑地摇摇头。

　　路过公子房门的桃花树下，看着夜幕下的粉红的小花蕾发呆。京都的桃花再过几日就会开了，到时候满城桃花，飘飘洒洒，定是美不胜收。

　　管家走了过来。

　　“管家先生。”

　　“你收拾一下，过几日我们南下。”

　　“去哪里？”我诧异道。

　　“这个时候你应该回答‘是’，而不是‘去哪里’。”管家先生皱眉，“为什么教了这么些日子还是不会？”

　　“是。”

　　江南秀美。阿才在澜园就和我说过。

　　峰哥也说过，战争已经毁了那个地方。

　　我在书里看到，江南曾是南郡国，富饶之地，水米之乡。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小鸟扑腾几下翅膀飞走了，我的目光随着它一直延伸到天空。

　　翻滚的白云吞噬着蓝天。

　　我还记得公子穿着白衣，趴在荷花池边对我笑：“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对着鸟说话。”

　　“羲和公子走了？”

　　“嗯。”

　　“公子可知道南郡？”

　　“知道。”公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悠远，“我的家乡便是南郡。”

　　公子说起自己家乡的那一瞬间，我终于看到了他，拨开云雾的表qíng，俊美依旧，眉目变得十分生动，十分亲切。像是从神仙变成了凡人，他终究是活在这滚滚红尘的普通人。

　　“真好呢。”我对着公子笑道，“真希望有天能去看看。”

　　公子的笑又覆上了一层雾。

　　☆、上路

　　离开京都的时候天还未亮，公子还未清醒，被羲和公子抱到马车上去睡了。

　　我和阿杜坐在装行李的小马车上。

　　“你会驾车？”我看着阿杜的小胳膊小腿，满是怀疑。

　　“那是。”阿杜明显把我眼里的怀疑错看成崇拜了，翘着鼻子道。

　　我诧异道：“原来你除了吃还是有用的。”

　　“你是不是想打架？！”

　　我看他像一只小刺猬一样看着我，居然有些可爱，笑了笑就没再和他抬杠。

　　管家背着一个小包裹，拿着钥匙给大门落了锁，站定了一会儿，像是在告别。

　　前两日他遣散了几个小厮，连看门的都没留下，想必这个宅子很多年都不会再回来。对他这个岁数的人来说，这里是家吧。

　　他回头发现我正看着他。

　　视线被抓个正着，我有些窘迫地转移地视线。

　　管家什么也没说，走到前面去驾车。

　　我们出发的时候尚早，走到一个山坡时太阳出来了，阿杜示意我向山下看。

　　“快看！”

　　阳光铺满了整个京都，我从未站在高处远看过京都。我一直以为京都很大很大，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现在却发现京都很小，一眼就望到了头。

　　甚至远远地还能看见了皇宫，金光闪耀，璀璨夺目。

　　“哇，皇宫！”阿杜声音里满满的激动，“那可是皇帝陛下，太后娘娘，公主皇子殿下们住的地方，全天下最漂亮最豪华的地方。”

　　我眼睛被那金光she得很疼，心脏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痛得厉害。

　　我拿袖子擦泪。

　　“青天白日的你哭什么！看到皇宫开心成这样？！”

　　“你以为谁都是你啊，我眼睛看不得qiáng光，疼得很。”

　　“骄里娇气的！我看看。”阿杜凑了过来仔细看我的眼睛。

　　阿杜的眼睛突然放这么大，我被吓了一跳，愣是没做出反应。

　　“奇怪。”阿杜坐远了些看我，又凑近了看。

　　“怎么了？”

　　我本就自卑自己的容貌，长这么大我真没认识比自己还难看的人，现在被这么带着鉴赏意味地盯着，脸上一阵热，耳朵也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