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
魇身离
这莲花终究没开起。
快要立夏的时节,温云开突然离开,说是京中有事托他去一趟,他推辞不过,只能去了。本以为是不多几日的事,没想到就这么耽搁上了。
他归期未定,魏连朔等倒因此得了空闲,天天扯着穆言去各处逛悠。那方见信见温月不在,也不怎么来烦他俩了,魏连朔自然如鱼得水,越发的腻着穆言。
阿六阿九心知肚明,两人眼色颇重,有时魏连朔在林府回不得家时,也亏得他俩的说辞才让魏夫人放了心去。
转眼间,西城的夏天到了。
西城属东南,气候湿润,夏季多雨,空气清凉,常有那耐不了北方旱热的官家商户来游玩避暑。魏老爷在北时人脉颇多,这来登门拜访的自然不少。
魏府这几日人多,穆言要主动搬回,被魏连朔拦住了。
起因是魏府来了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说是从京城退下的高官,带着他的小女儿来了。
这位小姐姓许,唤作庆央,与魏连朔境况颇为相似,家世显赫又同是受尽恩宠,何况年龄尚小,自然是有些任xing的。才来了魏府一日,魏府的仆人齐齐感到仿佛是回到了少爷年幼的时候。
奇怪的是这许小姐虽有些顽皮,见了两个人却老老实实的,一是魏老爷,另一个就是魏连朔了。按理说魏连朔也是个贪玩的人,两人该臭味相投才对,偏偏这许小姐见了他就躲,倒让他奇怪的紧,百思不得其解的问穆言,莫非自己是头上长角了不成?
穆言没理他,心里却想起许多。
这番探访明着是来看魏老爷,但偏又带了自己的女儿,这其中意味大家都心知肚明,许小姐之所以会躲着魏连朔,想必是从多嘴的人处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罢。
从接受他的第一天起,穆言就清楚的知道两个人的去路。只是放任自己沉溺在了相知的温暖里,不愿去想那现世的处境。
如今,眼看着那许家的女儿明目张胆的来了魏府,他能做的就只有视而不见。可那许小姐不知是喝错了什么迷魂药,偏偏总要缠着他玩。
回来要他陪她练字,出门要他陪着逛街。
这日,他在看书,那许小姐又过来了。
“喂,穆哥哥,陪我去买点心。”
“不知许小姐要买什么点心?”
“西城桂花糕不是一绝么。听说有一家穆记做了很多年,非常不错。”
她说的不就是自家以前的生意么。
穆言被她毫无顾及的戳中了往事,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何必那么多废话。”
只见魏连朔突然从门口进来,面色不善的盯着许庆央。
许小姐出于某些原因,对他总有些恐惧感,还是那丫鬟机灵,道,为何。
魏连朔抬起眼皮懒懒的瞅了她一眼。
那两人均被他眼神里的轻蔑惊到了。许小姐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主,何曾受过这气,甩着衣袖就跑了。
穆言瞅着她们主仆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你这可算作是开罪她们了。
魏连朔关门,伸手搂住他,道,无妨。
次日穆言回林府的时候,顺路买了点材料,生起火,又做了一回桂花糕,亲自给许庆央送去,她才开心了点。
许庆央掐了一块,放入口中,桂花的清香自舌尖散开,“哇,穆哥哥,这真是你做的啊?”
穆言笑着点了点头。
许庆央塞了一大口,刚要开口说话就噎了个死去活来,丝毫不扭捏的拍着胸脯,手脚并用的支使丫鬟把水送来。
穆言看着她呼噜噜的喝水,感觉这个小妹妹还真的挺与众不同的,不像那寻常的大家闺秀一般端庄娴贤淑,反而更为自然可爱。
那晚,他还是没忍住问魏连朔,“你觉得那许小姐如何。”
魏连朔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穆言是心里不舒服了,存着心眼故意逗他,毫不犹豫的说,”挺可爱的。”
穆言闻言心里顿时拧成一股绳,又不好在面上显露出来,他悻悻的答,“嗯,我也觉得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妹妹。”
言罢又感觉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别扭。他继续翻看手中的书,然而那字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竟然是一个都入不了眼。
魏连朔看着他的反应,早乐的不行了,嘴上却继续添油加醋,”那许小姐啊,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竟完全不像那些深闺里长大的大家闺秀,有趣的紧,”他看着穆言越来越不好的脸色,继续说,“唉,可惜就是年龄好像小了些……”
这话还没说完。
砰的一声,只见穆言摔了门就出去了。
魏连朔这才知道自己玩脱了。连忙追出去,哪里还能看见穆言的身影。
只好往后院走,果不当然,看见穆言蹲在那榕树下。
此刻天色已晚,魏府府邸散发出淡淡的微光,整个后院在光亮的包围中也显出一种沉静的氛围,月色还未升起,巨大的榕树完全将穆言笼罩在树荫下,若不是他穿着青色衣衫,几乎要看不出那里蹲了一个人。
魏连朔轻声走过去,缓缓蹲下,伸出手拢住了身前的这个人。
他一身墨色,又是从背后走来的,穆言自然看不到,吓了一跳,突然闻到熟悉的气味才没有挣扎。
他把头埋在胸前,闷闷的开口,“你怎么来了,不等魏连朔回答又继续说,“怎么不去找你那可爱的许小姐。”
魏连朔哭笑不得,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甜,他喑哑着声音说,“子息,你不知道此刻我有多开心。”
穆言没有回答。
魏连朔又更加搂紧了他,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胛上。穆言猛然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脖颈上,有些不适,想要躲开,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他听身后那人说,“子息,适才是逗你的。”
一个吻缓缓的印在耳后,他继续说:
“不管日后有什么许小姐、张小姐、李小姐,我还是只要你一个。”
穆言心里一暖,正要转头,却被魏连朔一把扣住头,狠狠的夺去了呼吸。
感受到唇上的力度,他心里一惊,这可是魏府后院!
还好魏连朔只是浅尝辄止就放开了他。
穆言捂住嘴唇道,“你,你真是太乱来了。”
魏连朔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不然你怎么会相信我呢?”
“你……”穆言心里泛甜,又惊魂未定,无话可说,只好转身走了。
魏连朔去牵他的手,被他避开,他又锲而不舍的追上,握住那只带着凉意的手。
“会有人。”
“没关系,天黑了。”
“以后不许胡来。”
“嗯。”
两人声音渐渐远去。
谁都不曾看见那榕树的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华灯初上,夜未央。
余心力
年少时,曾以为自己是天地间最与众不同的一个,以为寻到那个人,就能长相守。年岁渐长,岁月的痕迹劈头盖脸般的砸来,才道,原来自己逃不脱这世间枷锁。在世一日,就要规矩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