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
他自己也不是个多事的人,不需要各处走着也落个清闲。所以,比起每日读书的穆言,他实在是太轻松了。
这样晃悠了几日后,考试如期而至。
考试一共两场,分别于早上下午进行,国学堂所有的老师都是考官,只是最后的名次却要又主考官来审定。
魏连朔提前jiāo卷后直接在场外等穆言,看见他一脸平静的出来,自己也放心了不少。
方见信早早在家里备好了酒宴,又邀了自己的一些朋友。他虽说是早来了京城,但并未参加考试,他家里本就是从商起家的,对他入仕这件事也并不qiáng求。
五天过后,皇榜放出。
魏连朔的名字居然高在甲二品当中!
原来当初他提早jiāo了考卷,考官便注意到了他,晓得他是那魏爵爷的少子,这便留了一个心眼,记住他的卷首,呈到主考官处。那大人也是魏老爷曾一手提拔的,心存感恩,再加上魏连朔字体刚劲,自有风骨,文章也颇有文采,这便点作了二甲之一。
只是这其中曲折魏连朔怕是不知qíng的。
欣喜之下,他往上继续找,来回看了几遍也不见穆言二字。又往下看,几十人的姓名在他脑子里过了个遍,还是没有。
看榜的人多,见他在前面不走都颇有微词,只能退了出来。
望见穆言期待的眼神,他一叹气,抓住他的手就走,穆言被他扯的莫名其妙的,用力挣脱,道,“你这是作甚。”
“那榜头有问题的。不看也罢。”
穆言不得其解道:“何以见得?那可是皇榜。”
哦,对,那是皇榜。盖了皇帝的章,若有差错有人得掉脑袋的,怎会出有问题?
若毫无问题的话,穆言怎可能不在其中?
魏连朔越想越心烦,一言不发地往走,穆言在他长长的沉默中好像感悟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道:“是我落榜了吧。”
魏连朔不语,他撇过了头。
穆言一下明白了,心想,果然如此。他兀地松开了魏连朔牵着他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子息……”
“嗯,我没事的,重咥,让我一个人静静罢。”
魏连朔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温云开看着闷头喝酒的穆言,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口,他平生还未曾说过安慰人的话,只能默默陪他饮酒。
他想以穆言天分与努力的程度,就算不能问鼎,也该中榜才对。国学堂的那帮废物也不知是如何瞎了眼,才放掉了这样的好苗子。
“温,温先生,”穆言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就这样了罢,满怀信心,自以为才学足够就不愿再多出一份力,”他饮尽杯中酒后继续说,“若我再努力几分,少睡些觉,少享乐一些,像那些真正苦读的人一样,是不是结果就不同了呢。”
温云开正要开口,就听他继续说:“这世间,还有比我聪明又更为用功的人,我却忘了自己只是最普通的一个,没有占尽天分,也不肯十成十的努力,落到今天的田地也是我自己的不是。”
“子息,”温云开看着他,双眼是极为严肃的认真,“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还小,大有重头再来的时间。若这一点挫折就让你爬不起,未免也太不够坚qiáng了。”
其实穆言的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他早知道他的家世,在那样艰苦的日子他也没说要放弃读书,实属不易。这次落榜也是他没想到的,明天一趟国学堂吧,去问问考官的口实。
“子息,你切勿着急,等明日我去国学堂看看qíng况。说不定能有一线转机。”
“咦,云开,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何大人笑嘻嘻的看着温云开。
“废话少说,我只问你是如何阅卷的。”
“哟,怎么,当初让你来当主考官,是你不肯的,如今又眼馋了?”
“我有一个学生,今年考试,落榜了。”
“哈哈哈哈,你温云开也有今天,哈哈哈,”何大人开怀大笑,丝毫不顾及旁边温云开已经黑了的脸。
“哈哈哈,唉,哎哟,你别说,今年还真有一个学生,作的文章才qíng纵横,颇有你的风采。”
他继续说:“你的高徒可是叫穆言?”
“正是。”
那人脸色一正,拉着他进了里屋。
坐好后他抽出一张卷子让温云开看。
温云开只看笔迹就知道那是穆言的字,他细细看完,叹了一口气。
他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笔论的试题是皇上钦定的。近年来,国家经济不振,民众jiāo不出赋税,先前出兵西境又耗费许多钱财和人力,听说国库已经快到了一穷二白的程度了。皇上的意思就是从此种现实中谈谈辅国之道。
而穆言的卷子,他不是说的不好。他是说的太好了,几乎将整个国家的现实搬在了卷面上,他文采斐然,整篇文章通读下来酣畅淋漓,只是,位于高处的人是见不得这样的实话的。
何大人也是一脸惋惜:“这卷子已经在我们中流传开了,都为他惋惜。多好的苗子哟。”
“温月,不是我说你,你这高徒也太像你了,当年你来京城可不就是这副模样。要不那赵将军……”
他突然顿住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温云开的脸色,哈哈gān笑了两声。
温云开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了。
何大人连送都来不及,站在原地拍自己的嘴:“这嘴啊,真是,叫你多嘴……”
月华浓
接下来的几天,是皇上顺理成章的召见。
中了榜的多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一群人入了皇宫面圣。前几名的,皇上当面许了官职,入的圣眼的便直接点做京官,其余的不外乎是做了外县知县。
皇上有问起身家的,便老实托盘而出。到魏连朔这里,又是一番问询。听他是魏家独子,那魏老也是先帝重臣,这便又多了几分关照,直接点为京修院编著。
这可是甲等状元郎才有的待遇啊。
又留他们用了午膳,这才归家了。
魏连朔中榜的消息早已快马加鞭传到了西城,魏老爷自觉欣慰,魏夫人也是如此。魏老爷说,连朔也该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魏夫人心下了然,提起了那许小姐。
魏老爷摸摸胡子,好像是想起了这么个丫头,道,许老我是知道的,他的女儿想必也有趣的很。只是许老还在京城为官,连朔也不知去向如何,且等一切安定下来再说。
果然,几日后,又传来了魏连朔已得了京城的官职。那京修院就是重臣的培养地啊,他当年也是从那里入仕的。魏老爷心下满意,与魏夫人商量后,一封家书寄到了燕城。
燕城方府。
魏连朔读完信是一脸的愁云,他把信拍在桌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重咥,你既已得官职,也该成家了。”
“听你娘说,那许小姐是早有约定的。她家在京城,许老与我相jiāo多年,知根知底,也不枉作是一番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