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东狂徒
作者:古物先生
时间:2022-12-27 21: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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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这样,莫酬风还是觉得他亏了。
毕竟盯上他们莫家的,向来都是为那本祖传的阵谱才是。
谁会要三本无关紧要的机巧之书?
休提当年那一面之缘,一命之恩。
莫酬风却是记住了那少年。
直至多年后,佘河一战时,莫酬风觉得自己能彻底把这人qíng还上了。
只不过他并不想抛头露面,所以只在等一个恰好的时机,实在不行效仿一下江湖上有名的下三滥手法,扔个□□就带着温广山跑路。
可却没想到,还不等他出手,那早已拿琴抡倒了温广山的成絮,又猛地一启琴中机锋,正中温广山心头三寸。
那一刻,莫酬风觉得自己似乎想明白了甚么,又好像甚么都没想明白。
*****
成絮背着琴往回走了约莫能有二三里地,这才在一家十分气派的酒楼前停下。
未及抬步往里进,头顶上『咻』的一声落下杯烫茶来。
下意识反手预备抬琴格开,一眼观清之后,他却在甩琴上肩时又拍了下琴尾,将其愣是再度打翻了个个儿,换做较平整的一面向上,接住了这杯热茶。
当初掷杯这人也是使了个巧劲,灌了内力将其直直往下坠的,此刻并未溅出分毫,稳妥地与古琴相契,「噹」的一下撞出声沉韵余音来。
成絮刚才抬眸一眼,恰看到那熟悉的修长手指缓缓收拢,袖袍处一片浮华的璀璨暗金。
又侧眸看了眼琴上冒着热气的清茶,余热化作凉薄雾,渐隐渐袅娜。
直至重新背好琴,双手持好了茶杯,恭敬的站于门口之时,成絮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心下却起了诧异,他怎么来了。
此刻室内室外一同凝寂。
可他知道,他在里面。
他也知道,他在外面。
「你要在门外候到甚么时候?」
似乎终是听到这人不耐烦的先开了口,成絮这才缓慢地推门而入。
杯盏茶凉的刚刚好,他将茶杯恭敬的奉在他面前,不及退下,腕子便忽被这锦衣华服的狂姿青年牢牢握住了。
「成絮。」他声色冷冷,喊了这一句却没了下文。
成絮仍旧不说话,静默地由他收牢了手劲。
一个站着,一个立着。
足足将蜡焰看削去了一寸,这才又换成絮受不住这冷寂的氛围,轻声开了口,「殿下怎么来了?」
青年人朗声一笑,猛起了身,牵制住他腕子的手顺势揽缠到他腰上,先是一句话也不发的盯了他几眼,这才猛一收力,将他恶狠狠地箍进自己怀里,调笑道,「我还当是漠北这边民风彪悍,风言风语多了几句,你便再也不肯跟我开口讲话了的。」
「属下不敢。」
说着微撇开了头去,垂下的眉眼泄露出一两分抑郁之色。
心下起了不好的预感。
看来他是比自己到的还要早,听这一句,便已像是闲来无事的把塞北大小酒楼茶馆都坐了一遭。
念及此心下恍然一颤,这么想来,他也是去过莫家酒楼了?
似乎是察觉到怀中人僵了几分。
苏如盛伸出单根指头,在他那白皙的脖颈上缓缓滑刮着,忍不住又捏过他下巴来唇堵唇的狠吻了几口,这就心急地将他往榻上带了。口中含糊不清道,「『三清妙音』嚒……果然名不虚传,指人音却比指琴音,要副实得多……光听你跟我说几句话,我便受不住了。」
成絮被他làng言所激,一时面红耳赤,又忆起自己现在的装束,忍不住抬肘虚挡了他一下,「身后有琴,别碰着了机关。」
苏如盛却不理会,只一个劲地继续脱他袍子。
成絮使了个巧劲,略微一翻身,看似迎合,实则膝盖一跪chuáng借力,翻下了榻不说,身后的古琴也『不小心』放了一圈整的暗器。
这得亏苏如盛身手灵活躲了开去,换做旁人铁定是要被扎成马蜂窝。
苏如盛笑着舔了下唇,目不转睛地盯着成絮慢卸下身后琴,然后又一点点套上衣服。
白皙的背脊被那朱蓝相jiāo的袍子缓缓掩盖。
「这几天就要把这事结了。」
成絮的声调压得很低,竟比他平日那清脆灵动的珠喉润音沉了好几分去,却不知是否有意为之,「我怕到时候影响了任务……」
「我都来了,你还需担心甚么任务?」
苏如盛冷笑了声,目光yīn鹫地起身,大步至成絮身前,一把捏起他的下巴,迫他仰视着自己,「或者说,他都来了,你还需担心甚么任务?」
成絮眼风一滞,呼吸陡然乱了一分。
苏如盛见他这模样心下泛冷,可身子却还是不由自主凑了过去,附在这冰肌雪肤的人耳侧,轻道着:
「小絮师父,你可别太得寸进尺了。本王要你,是看得起你。」
成絮垂下头,过了良久,才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嗯。
「此事了后,我回去跟我天纵小叔商量商量,何时给你们慎独也放个假,我可是想让你好好『叫』几次给我听听。」
说着便直起了身,双手负于身后,重新气定神闲地立回窗侧。
年方二十的储君苏如盛,在他那心狠手辣却面善目慈的小叔影响下,早就有了一代帝王之范。
这任帝王苏天纵起了个足可憾天戏命的名字,却偏偏没有个好归宿。
——也罢,『祈天』这家大业大的国,便是他最好的归宿。
却也正因其膝下无子,又偏偏对这小侄苏如盛青眼有加,甚至在他年刚满十七之时,就大胆的把『慎独』指挥权予了他,甚至将祈天的整个东部,包括接连『酆族』的疆域重道,也全都给了苏如盛统管。
这其中有一层缘由是与那拐跑了他手下悍将顾笑白顾大白眼láng的酆族『猛虎』有关,可即便没有这层贵人『运气』,苏如盛早晚也是能接手这整个祈天的。
祈天的老百姓也都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总之是命也好是运也罢,这少年就是如此幸运,从容顺利的在十七岁就分得了祈天的小半政权。
——多少人的十七岁不过是沧海一粟,浮萍蝼蚁。
可他的十七岁已辉煌得让太多人失了色。
就连苏天纵当年都是从万难千忧中堪堪撑起了祈天。
撑起了这家大业大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树。
而这个在祈天宏图霸业稳坐之时出生的少年,一生下来便甚么都有了。
所以世人提起,总是要啊呀啊呀的慨叹一句:
「这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帝王命啊……」
却无人知晓,这个孩子当初差点没活过十岁。
可好在,这孩子终究还是担得起这名字。
如盛如煌。
他没让他天纵小叔失望,他终于还是活过来了。
小小的糯米团子当初就曾答应过自己,「等我长大了,我就帮小叔你分担事务,让你能尽早从这帝王冢中逃出去。」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所以少年帝王气概,有一多半成分也可称之为是被bī迫着少年老成。
他还记得他要早点成为像天纵小叔那样出色的帝王,还记得要早些替他分担事务,让他可以离开这个本不属于他担的位置。
他们苏家,欠他的已经够多了。不必还得把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