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完结+番外
有时跟纪星鹤沟通会让刘生生想喊「何方妖女!」,不过这种感觉或许就像徐染听他鬼扯一样伤脑筋吧。想到徐染反窘与无奈的心情,刘生生抿角偷笑,然後走到屏风後关切徐染说:「你伤了手还能更衣麽,我来帮你。」
刘生生呆住,徐染只套好了裤子,但穿得松垮垮,衣服也只披在肩上,但是让他呆住的是徐染困扰的表情,他没想到面对生死关头都能面不改色的家伙,现在因为穿不好衣服而为难,突然觉得徐染很可爱,可爱得想凑过去做点什麽互动。
「我帮你。」刘生生尽量冷静,伸手帮徐染更衣,一会儿的工夫就穿好,洗澡水也已经重新换上新的,纪星鹤留了衣服鞋子,罗嗦几句梁小翠的事要他帮忙就离开。
徐染瞅了眼送来的新鞋子,低头盯着刘生生脏兮兮又布满小伤的脚,刘生生讪笑说:「唉,这个没什麽。我当时拿鞋砸了人,回来才发现没鞋子穿。不过以前我也常常光着脚在山里跑,无所谓啦。」
说完就匆匆脱了衣服泡进温热的水里,刘生生说:「一会儿星鹤说她请了家里学医的亲戚来帮你清创,你那只手得小心医治,幸好你惯用右手。」
徐染右手正拿着毛巾帮刘生生擦背,刘生生拿皂角在胸前搓洗,徐染绕到前头用右手帮他洗身体,然後按住他一边肩膀,上前又浅浅亲了刘生生的嘴角。
刘生生虽然僵了下,但没有第一次惊吓,他目光不知该往哪儿去,稍微侧过身,仓促洗完上半身,手脚搓完就打算起来穿衣服,手脚速度加快,慢慢转身避过徐染的注视,最後穿好衣服是背对徐染的。
徐染微微启唇想说话,刘生生却先开口跟他讲:「你跟我这样的人不可能、不可能有结果。」
「我想和你在一块儿。」
「你会被耻笑,被看不起,我也不想变成那样。没有人会同意。」
「无关旁人,我想做什麽都不需要谁来同意。这不是犯法,也不是伤天害理的事。」
「伤天害理……」刘生生冷笑了下说:「我在丹川县喜欢的那个人,说我这种东西活着也是做尽伤风败俗的事。我还记得他跟我说,他可以什麽都不要,只跟我在一起,就算被除籍,沦为游民,我们还能到海边,到山上,两个人过怎样的日子都是逍遥的,不需要受外人的目光束缚。
最後,我被除了籍,只有我一个人,在海边流浪,在山里生活,像断根浮萍,不是没有束缚,而是失去依归。幸好我原来有的不多,我母亲走得早,阿爹一个人带着我四处闯荡,後来他也走了,我回到丹川县依附亲戚。但我不习惯,所以又从姨妈家里跑出来,成天跟外头的人鬼混。
孙公子是第一个对我温柔的人,所以我也很相信他,他对我很殷勤,但我们两个始终清清白白的,有天他向我特别的示好,我也觉得就这麽跟着他很好,结果让他爹派来的人搅和了。」
刘生生的声音有些压抑,话语因情绪激动而停顿,他深吸了几口气,回头朝徐染笑说:「这世间就是这样的。搞了男人的男人,比女人还不如。你懂麽?再说,又不能延续香火,年轻时因为皮相而贪欢一时,年老色衰就避之危恐不及,活着也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刘生生。」徐染打断他的话,刘生生讪讪道:「还是不说了,讲这没意思。你要是能懂就好了。我对你确实存有好感,所以不希望你卷入这种事情死掉。我这样的人,死了也不会怎样的,所以才那样帮你。你根本不用为了这个对我态度有任何转变。徐染,也许共死容易,同生却很难,你若再这麽对我……我可能不晓得要怎麽面对你。」
徐染垂眸思忖,又看向他问了句:「说到底,你就是喜欢我才会这样。」
刘生生呼吸短促,有些慌乱跟急躁,微恼道:「我说了一堆你到底听懂没有?」
「我听懂了。你喜欢我。」
「徐、嘘嘘嘘、嘘──」
「刘生生,你喜欢我。」徐染扬声道:「你喜欢我。」他朗声扬言,接着朝刘生生露出满足的笑容,刘生生抚额伤透脑筋,低声叫他闭嘴。
「我也喜欢你。我不是那个孙公子,请你记好了。」徐染难得笑得这样温煦柔和,目光坚定。「我是徐染。因为你而信了那些玄奇之事的徐染。我不会为了你去死,但会为了你活着。只要你在我身边。」
刘生生眼眶微红,低骂:「你这王八蛋。」
外头是纪星鹤的催促:「两位,洗好没有?我带了大夫来啦,伤口再不处理会感染死翘翘的。」
刘生生揉了揉眼跑去开门,对着纪星鹤嚷嚷:「女孩子家说话得体一点行不行,什麽死翘翘多不吉利。」
「嘻嘻,森森你眼睛好红啊。是不是保长欺负你,害你哭啦?」
「你少讲一句我能多活一年。」
「啦啦啦……」纪星鹤开始哼起怪怪的曲调,是她先前说的什麽流行歌,双手负在身後像调皮的麻雀跳进门槛来,然後梁小翠也过来关心他们的伤势,她一见到梁小翠就开心的黏过去,像是被驯服的小动物。
刘生生没想到一阵子不见,她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变得这麽好了,好到让旁人看了都莫名不好意思。纪星鹤笑得很甜,梁小翠更是无比温柔望着星鹤,刘生生心想她俩的遭遇怪可怜的,一个是来到陌生的世界顶着他人的身份生活,另一个则是打自出来以来就无时无刻都在经历凶险之事,难有交心之人,或许认识星鹤也是个命中注定吧。
梁小翠过来这儿,单纯是想看刘生生死没死,毕竟刘生生答应过她要帮她解除不能言语的禁锢,而且她也说了逃到白水县来,正是因为她身上那个守护者的牵引,所以她相信助她解危者在这儿。
而刘生生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图,而且毫不意外,朝她报以浅笑,算是告诉她自己命还算是硬的,这时他也想起先前出现的勾魂使者,八成是要勾方保长的魂而不是针对他与徐染,只是一时搞错人,抑或是好奇他们而已。
梁小翠把纪星鹤等闲杂人领走就剩下为伤者清创治理的大夫和帮忙的医童,是个寡言严肃的中年人,背着一个木箱子,里头都是他的工具。首先就帮徐染把伤口死皮死肉挖乾净,旁边小童忙着拿乾净的布擦拭、上药,那过程看得刘生生头皮发麻,光看就觉得浑身疼,可徐染的脸像冻结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轮到刘生生的时候,他跟大夫说:「有没有药可以让我立刻昏睡的?」
大夫点头从箱子底下抽出层板,取了一根短棍说:「这个。」
刘生生伸手一挡表示理解,安份道:「行,不必麻烦了。来吧。」说完乖乖把灼伤的虎口递到大夫面前,上药过程他抛弃矜持,不计形象,哭爹喊娘,一手揪着徐染的袖子乱咬。
大夫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医童也觉得这位大哥生得也是高挑精实,怎麽忍不得一点疼痛呢?徐染看刘生生的眼神也是复杂,等两手的伤都处理过了,徐染才想起什麽跟他说:「其实,我能帮你点穴减缓痛楚。」
刘生生冷着脸怒道:「为什麽不早讲?」
处理完伤口,他们谢过纪家就告辞了。虽然没交代这一身伤是怎麽回事,但纪家人也觉得知道越少越好,乾脆不问。刘生生告诉徐染关於染坊那儿暂时没办法处理,只希望这段时间没有人经过,虽然对不起方保长,但他们也无能为力,找人埋屍也没理由解释。
徐染在坐榻铺好了软垫,和刘生生两个各据一侧瘫着不想动,早前在纪家也吃过东西,暂时还不需要烦恼肚子饿的问题。
「徐染,你说,方保长身上附身的妖物是什麽?」
徐染想了下就答:「蛇。」
「为什麽?」
「我闻到的。有种蛇腥味。专卖蛇羹或是靠蛇作买卖的人,我接触过。也有人会养着玩,把蛇养在细目的笼子里,白水县夏季出没的蛇也不少,那气味肯定是蛇。」
「你闻不闻得出是什麽样的蛇?」
徐染本来仰首,闻言睁开眼盯着天花板说:「你当我是狗麽?狗也不见得这样灵。」
刘生生沉吟了会儿,喃喃自语:「听说有些毒蛇会同类相残。那他手里握的白骨鞭子也许是同类的骨头。」
「原来他使的是骨鞭?」
「是啊。我看见的。」
「还能招雷电。可惜让他给逃了。」
「这麽厉害的妖魔,我们没死已是万幸,你居然还想逮住他?别开玩笑了。」刘生生用鼻音哼气,徐染蓦地欺身压过来,单手撑起身体俯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