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完结+番外
空月开口拉回大家注意,他说:「关於这点疑虑,要解决也不难。只要不是由人训养过的鸟儿就成了,既不与人亲近,而且还是野外不通人言的鸟,若能吐露人的声音及言语,再由在场多位父老乡亲见证,那麽就能当作有力的证词不是?」
安大人一脸沉定的听完那和尚讲的话,想了下,确认道:「可以这样办。只是野生的禽鸟总不会自己飞来。」
空月浅浅抿笑道:「的确不会,可是,方保长与陈女的鬼魂能附在鸟儿身上,待我平举此锡杖,稍待片刻牠们就会现身。若大人准许,我这就开始。」
范师爷心里觉得不可靠,但还是紧盯安大人的神色,他得了安大人一个眼神就立刻转头比了手势请空月开始。
「大师请开始。」
空月一派帅气挥舞锡杖,耍了个花招後将其平举在前,另一手负於身後,站如孤松直挺,白袍衣袂如霜花风雪。只是这麽一个容貌俊美的和尚在此显得相当突兀,周围的人反倒像他的陪衬。
过了盏茶的时间,不少人开始打呵欠,小桃已经打了两个呵欠,被纪星鹤睨了眼而她自己也打了一个呵欠,杨怀翡则安静的神游太虚,安大人面色沉稳若定实则心虚後悔不已,怎会答应这个和尚如此不可靠的要求,范师爷无奈而略带调侃的斜瞥了眼安大人,摸摸鼻子装镇定。
「啪!」一个巴掌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纪星鹤那儿,她尴尬表示:「噢、对不起。我打蚊子……」
众人以冷眼代替嘘声看她,她无辜缩到杨怀翡身边,唯有施莘丰狡猾笑问:「等了这麽久,鸟呢?鸟在哪儿?难不成要等到晚上?」
这时从外头飞来两只大鸟,翅膀扑棱拍动,弹指间停在那根锡杖上头各据一端。两只都是白昼不常见到的鸱鸺,羽色棕栗、黑褐相间,粗壮鸟爪紧扣着锡杖,还有点木木樗樗在那儿不怎麽动。
空月把长杖收近身,保持平举,向安大人喊话:「大人,可以开始审问证魂了。」
安大人表情几乎要抽搐,他绷着严肃的脸开口问:「堂下二鸟……嗯,二鬼,可是方尉翎跟陈氏长女陈梦芷?」
在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等那两只鸟开口,牠们果然动了鸟喙发出人声道:「大人,我是方尉翎。」
「小女子陈梦芷。请大人替我们讨公道啊!」那只发出女声的鸱鸺委屈啼哭,而发出方保长声音的鸱鸺则引起方家人一阵悲泣与呐喊,安大人不免又敲了一下手里的木块让人安静。
两名鬼魂借禽鸟之躯现身公堂,施莘丰亦相当诧异和不安,就算他的教众都在外头听候命令,但那些毕竟都是凡人,紧要关头他仍习惯依赖妖鬼们,所以现在他的脸色难看。鬼魂描述了遇害的经过,直指施莘丰不仅透过假药或一些手段渗透他们的生活,意图谋害他们,更将他们的躯壳炼作法体供妖怪驻留人间使用。
施莘丰不知是吓傻还怎的,竟无一句反驳,待那两鬼魂说完,安大人道:「施莘丰,你有何话讲?」
施莘丰神情木然,半晌忽然怪笑一声,从袖里暗袋抽出一片木签狞笑道:「是我又如何。本想作出好戏,将这两人弄死解气,熟知你这个小小知县竟敢忤逆我,可知连京里有头脸的大官都要忌惮我几分。哼。」
安大人与范师爷却同时扬笑,范师爷说:「你也讲了是忌惮你,代表一定不会将你视作自己人,你这样的人虽是把好用的利器,却是双面刃,弄不好也伤了自己。我看,依你的脾性来讲,京里那些贵人们对你也是颇多怨言吧。」
「既然罪证确凿。」安大人丢了案上的签子,向衙差下令:「对朝廷命官不敬,出言不讳,先打个五十大板再押大牢,择日──」
「嘎啊啊啊!」施莘丰怪声咆哮,空月杖上那两只鸱鸺像是受到惊吓一同飞走,衙差本要挟制施莘丰,但此人却两袖无风自鼓而且冒出一阵腐朽的风气,薰得所有人都退远。
「白水县,弹丸之地,破地方。」施莘丰露出一截手腕把包紮的布拆掉,将结痂伤口咬出血来滴在那木签上笑骂道:「看我把你们白水县全灭,全都变作行屍走肉。我施莘丰说得出做得到!」
白水县乡亲们全都惊慌逃窜,刘生生将双手拱在嘴边呐喊:「快逃啊!」
纪星鹤亦在不远处补上一句:「施莘丰真的失心疯啦,逃啊!」
施莘丰感觉到浑身都充满力量,好像每个气孔都不断灵气满溢,腕上的伤神奇癒合,头发更乌黑,容貌不断的年轻,他只知木签若不显妖灵原形者有可能是那东西没有具体形象,而是杂灵混合而成的污秽,又或者是个极为强大的灵。不管怎样都能解一时之危,所以施莘丰才冒险用血引出异界之物,催动召灵术。
「哈、哈……」施莘丰笑容有点扭曲,他侥幸道:「看来这回赌对了。」
徐染眯起眼,刘生生则摀鼻惊呼:「真臭,好像鱼鲜腐败的臭味,真腥。徐染,你怎麽了?」
「没什麽,只是。」徐染顿了下,拉着刘生生避退一旁告诉他说:「除了臭,还有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味道,不臭,像是果酒那般清甜。生生,你看施莘丰那儿可有奇怪的东西?」
刘生生张望了会儿,方才施莘丰在他眼里好像被一层轻纱罩住,怎麽看怎麽蒙胧,此时再睇去发现施莘丰身後上空有个身形像男子的高个儿,戴了顶扎满淡色花草的斗笠,斗笠边缘罩了长长的白纱,那家伙穿得一身云白衣裳,好像仙人似的飘在高处微微弯下腰来,双手往施莘丰的脑袋上头垂落,但并没碰触到。
「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形,像男子。」刘生生描述道:「不过看不到脸,都让帽子和花草遮住了。我感觉不到害怕,似乎跟之前的妖怪不太一样。不知空月怎麽想的,他走去星鹤那儿。走。」
范师爷早就赶紧拉着安大人往後头躲避,衙差则在周边拿了棍棒躲在柱子後边,百姓们逃得逃,胆子大的就在远一点的地方观望、叫嚷。空月走向刘生生他们问了一样的问题,他问他们闻见什麽、看见什麽,这时纪星鹤她们也躲来刘生生这儿,空月接着转向她们微笑了下,对着杨怀翡问:「杨施主,你能开口已有几日,现在力量都恢复了?」
杨怀翡直直看着空月这人,彷佛置身事外一般冷静回答:「没试过,但我感觉恢复了。」
「请杨施主开金口相助,劝离那鬼神之物。」
杨怀翡兴味睇视空月,她说:「既然大师这麽讲,想必知道那人召了什麽来。」
「是。那是伯奇,食梦之神。」
杨怀翡默默握住纪星鹤的手,对着施莘丰的方向启唇道:「伯奇,把这场恶梦都吃了吧。」
伯奇受到指示,面纱飘开,刘生生瞪大眼睛盯着伯奇讶叫:「那东西的模样怎麽是徐染?」
空月伸手往刘生生眼前一遮,解释道:「祂会迷惑人。你只是被戏弄了,那并非徐染。」
徐染已经把刘生生拉到身後护着,但一双眼带着浓浓困意。刘生生见徐染这样心里着急,直问空月原因,空月推测道:「也许是那东西的气息亦能迷惑人吧。」
听了杨怀翡之言的伯奇开始有动作,先是肩颈动了动,然後提起胳膊,接着宽松的衣裳亦随身躯摆动而飘逸,好像在跳舞,接着伯奇手腕一翻,凭空生出一波飞花,另一手一拨又化出许多细雪或是水花细沫,施莘丰嘴巴不停开合好像在讲什麽,然後又哭又笑,一下子高兴一下子生气。
纪星鹤见到施莘丰的样子有点害怕,一手拉着小桃一手牵着杨怀翡,细声问:「他怎麽啦?」
刘生生摇头不知道,只把看到伯奇起舞的样子简略描述,杨怀翡也默不作声,徐染勉强撑开眼皮说:「味道越来越重。好像整个魂魄都泡在酒醩里……」
「不行、不行了!」施莘丰尖叫:「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到?」
伯奇的双手恰好刚挥过施莘丰眼前,两袖拂过,接着双手把施莘丰的脑袋当一颗球似的双手摸来摸去,掌心在耳边抚摸,就听施莘丰惊叫:「听、听不到,混帐,你得听令於我啊!这是什麽妖魔,你个叛徒!」
伯奇又隔着轻纱往施莘丰的脸上吹气,薄纱扬起,露出一张彩绘得极为鲜艳抢眼的脸,乍看有些骇然,令人心神一震。施莘丰就失去嗅觉,最後伯奇穿透施莘丰的身体,舞蹈休止,祂做了一个抹嘴的动作,施莘丰不再有动作,痴傻的站在那儿,像人偶般放空目光。
空月说:「伯奇吃光恶梦的同时,他曾经施下的咒术同时反噬。所以,假使他想夺取能视鬼神的能力,反噬後又无替身偶这类的手段保护自己,那麽他就会被啃蚀得更多,因此他看不见东西。」
刘生生顺着空月的话推论道:「这麽说来他想要徐染能闻到某西东西的能力,结果搞得连自己闻味道的能力也不见。还有殿下的能力……施莘丰如今恐怕已不能开口说话,可还有一个纸人画的是心,莫非……」
空月轻叹,接腔道:「可能被蒙了心智。再坏一点,有可能被妖鬼给抢食了。」
纪星鹤低呼:「太可怕了。」
小桃早已吓得晕倒,被扶到一边。伯奇已经离去,徐染又重振精神。刘生生没有再幸灾乐祸,反而神色凝重望着施莘丰那样子,问空月说:「没办法挽回了?我不希望他落得如此下场。」
杨怀翡有些诧异,直言:「你真是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