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东
甄之恭随口又问:“你怎么到悦然居来了?”
悦然居怎么了,不可以么?难道,这里太高级了,他住着不合适?窦家富呆了呆,心中像扎入了一根毫刺,不痛,但却不舒服。虽然他对住什么地方、档次如何没有半点讲究,但如果被甄之恭嫌弃,还是令他很不好受。
如果嫌他玷污了甄家高贵洁净的客房,又何苦将他百般qiáng留下来。
他涩声道:“是周管家领我来的,我也不懂。我现在去拿包袱,这就换个地方。”
甄之恭心qíng愉快,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当下点头道:“没错,是得换个地方。”
窦家富心qíng更为黯然,默默转身从桌上拿了自己的小包袱。
“跟我来。”
甄之恭一马当先,昂首阔步地出了悦然居,一路走一路向窦家富介绍沿途的亭台楼阁水榭回廊的名称和来历。可惜窦家富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闲qíng雅致,只心不在焉地听着,左耳进了,右耳就出了一大半。
途中甄府下人见到自家大少爷,无不恭谨巴结地行礼问安,并偷偷好奇地打量他身边陌生的绿衣少年,暗自猜测他的身份来历。窦家富对这些探究的目光一概没留意到,逢人就拘谨地低了头。
也不知走了多久,甄之恭领着窦家富到了一座独立的院落外,“到了,你就住在这里好了。”
窦家富没什么jīng神地抬起头来,发现此处与甄家别处富贵雍荣花团锦簇的布置不同,与悦然居比起来似乎也相形见绌,只是栽种着竹子与各类树木,看上去静谧怡人绿意盎然。
他稍稍振奋了一些,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
继续往里走,宽敞的庭院中间矗立着一株几乎两人合抱的古树,阔大的树冠覆盖了将近半个院子。
那株古树浑身刻满岁月的沧桑,虬劲疏落的枝gān上点缀着片片卵形的树叶,在阳光下闪着油绿浓翠的光亮,犹如一名见证无数岁月流逝、不知高寿几何的长者一般,虽华发满头,依然jīng神矍铄。
见窦家富不住抬头仰望那株古树,甄之恭不无骄傲道:“这是一株千年古茶树,也是甄府的镇宅树,数百年来一直保佑甄家人丁兴旺,生意兴隆。”
窦家富立时对这株古树肃然起敬,先前因为更换住处而产生的沮丧顷刻间烟消云散。能够住进这个院子,沾一沾千年古树的仙气,也算不白来甄家一趟了。
进了院子里居中一间大屋,窦家富发现这里看上去比刚才他洗澡的那间悦然居的屋子更要顺眼。倒不是说这屋里装潢有多奢华,相反陈设比较简洁,没有什么多余花哨的装饰,具有鲜明的男xing风格,处处彰显大气,外厅的墙上甚至还挂着弓箭刀枪等兵器。
窦家富没什么品位,但直觉这里不是普通人住的地方,不由疑惑道:“这是哪里,怎么还挂着兵器?”
甄之恭信手从他肩上取下包袱,熟门熟路地往架子上一挂,道:“这是我的屋子,我每天都会练一会儿功,兵器放这里比较方便。”
窦家富目瞪口呆,半晌才讷讷道:“我,我要住这里么?”
“是啊,有什么不对?”甄之恭理所当然道,“我在你家是和你一起睡,你来了我家,自然也要和我住在一起。”
窦家富石化当场。
刚才甄之恭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清了,而且意思也很好理解,听起来理由十分正当,可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大大的有问题。
是了,在他家时两个人睡一间屋挤一张chuáng,那是条件有限不得已才为之,如今到了富得流油屋宇无数的甄家,怎么还要同住一屋?这位大少爷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吧?
不是窦家富自卑胆怯自我贬低,实在是他与甄之恭的条件悬殊有若云泥,任何一个头脑正常之人处在他的位置上都不免要多想一点。
甄之恭可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只是笑吟吟地瞧着窦家富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觉得十分有趣。
这小豆腐,还是那么容易犯傻气,时不时地就神游天外,也不知道那小脑袋瓜里想些什么。不过,虽然看着傻里傻气,但也还是挺可爱的。
他忍不住伸指在窦家富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道:“小豆腐,回魂了。”
“哎哟!”窦家富叫了一声,魂魄归位,捂着额头气愤地瞪着他,“你打我做什么?”
“敲打一下好让你变得聪明一点。”甄之恭恬不知耻道,“时候不早了,该吃午饭了。”
恶人!小爷不敲打也比你聪明!窦家富愤愤然,气鼓鼓地随着恶人出了屋子。
第25章 大餐
甄之恭住的院子自带一个小厨房,平时不用出外应酬以及家里长辈没有召唤时,一般就在这里解决了。
小厨房事先得了关照,知道大少爷请了一位来历不明的神秘客人来做客,两人在府中把臂同游好不亲热,那自然是不同凡响的贵客了,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尽心整治,不多时便流水介送上了一大桌美味佳肴,冷的热的,荤的素的,菜式足有十几盘之多。
窦家富看得乍舌不已,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娘哎,这么多菜,别说两个人,就是十个人也够吃了!
甄之恭看得暗自好笑,用筷头敲敲碗道:“愣着gān什么,还等着上菜?”
窦家富拨làng鼓式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太多了,我们俩个哪里吃得完,撤下去一些吧。”
甄之恭无所谓道:“行,你看哪些菜不喜欢,我让他们拿下去倒了。”
……什么!拿下去倒了?!有没有搞错?!窦家富义愤填膺,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吼一声:“这么好的菜怎么能倒了!”
太làng费了!太腐败了!这是要遭天谴的啊!不知有多少人连肚子都吃不饱呢!这桌菜要是换成钱足够他吃半年的了!
甄之恭掏了掏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一脸无辜道:“不是你说吃不完撤下去一些么?”
窦家富嘴角抽搐,“我也没让你倒掉啊,拿去给别人吃不行么?”
见他一脸“你如果说不行我就咬死你”的凶狠表qíng,甄之恭无奈妥协了,“行行行,就依你,你先挑你想吃的,其它的拿给别人吃。”
窦家富松了一口气,再次摇头,“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你看着办吧。”
甄之恭只得自己做主,点了两素三荤留下来,剩下还有十来个菜让人撤了,然后道:“行了吧,可以开饭了吧?”
窦家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端起了饭碗。
两个人这番吵嚷争执原来在张家村时几乎每日都会上演,彼此早就习以为常,吵一吵神清气慡,闹一闹浑身舒泰,却难为了旁边侍立的甄家下人,直听得下巴掉了一地,jī皮疙瘩起了一身。
天哪,那个一再妥协让步,脸上挂着纵容甚至宠溺笑容的人是谁?!他们那位我行我素霸道专断的大少爷去了哪里?!
窦家富从来都有一副jīng钢打造的好胃口,何况面前摆的是他一辈子没吃过的连名也叫不出来的高级菜,那更是láng吞虎咽生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