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东
窦家富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我自己来吧。”
甄之恭一个冷眼扫过来,他心里一紧,只得坐端正了身子任其施为。
甄之恭先往手心里倒了些药酒,双掌互搓几下,然后再一一揉按窦家富身上的瘀伤。
窦家富紧咬牙关,不让痛哼声流出口去,肩背挺得笔直,好似铁板一块。
过了片刻,甄之恭道:“痛就叫出来,要是咬破了嘴巴,等下怎么吃饭?”
窦家富一听这话就岔了气,不由自主轻叫了一声。
甄之恭似乎笑了一下,旋即又板了脸斥责:“笨蛋,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老是这么逞qiáng,还好我那根九节鞭是木头做的,要是jīng钢制成,你这条胳膊还不得废了。话说,你怎么会惹到小敏跟他打得不可开jiāo的?”
窦家富咝咝吸着冷气,不无委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他一进来就说我是偷东西的贼,我说我不是,是你请我来作客的。他偏不信,说什么我长得丑,你不可能喜欢我,更不会让我在这里睡觉什么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甄之恭手上一顿,心口闪过一抹异样的qíng绪,却对窦家富的问题不置可否,继续往他背上擦药酒。
窦家富也不以为意,接着道:“后来我就让你弟弟找你问清楚,结果他就发怒了,说不问你只问我,然后突然就用九节鞭打过来。我一不留神,就被他抽在了胳膊上,接着差点又中了一鞭。我就也火了,把他扑倒地上打了起来。”
“小兔崽子,真是无法无天了。”甄之恭骂道。
此时他已经给窦家富上半身的瘀肿处全部擦了药酒,跟着道:“把衣服解开些,肚子也要擦。”
他可记得一清二楚,小弟最后一拳可是结结实实打在窦家富肚子上的。
窦家富本来已经平静了,听到这句话脸上不由倏地又热了起来,“这个我自己够得着,不用你帮忙了。”
甄之恭盯着他,一字一顿:“你选一个,自己脱,或者我来替你脱。”
窦家富yù哭无泪,大坏蛋!还教训自己的弟弟,我看最霸道的人就是你了!
与甄之恭大眼瞪小眼地对峙半晌,最终还是窦家富败下阵来,乖乖躺下来解开腰带,露出一片青紫的肚子,旋即紧张而羞涩地闭上了眼睛。
由于目不能视,其它感官便更加敏锐。
稍顷,窦家富感觉到一只沾了药酒的温热大掌覆到自己小腹上,不轻不重地缓缓揉按。
很痛。他再次咬住了嘴唇。
“松嘴。”
听到命令式的吩咐,窦家富下意识松开牙关,旋即一根东西滑进他嘴里,带着辛辣的药酒香。他用舌头舔了舔,发现是某人的手指,便老实地含住了,却不敢用力去咬。
与此同时,他忽然听到头顶的呼吸声稍稍变得粗重了些。虽然觉得奇怪,却依旧闭着眼睛,像小狗叼着骨头一般咬着那根手指,毕竟在某人面前luǒ着一大半的身子实在让他有些羞于面对。
片刻后,肚子上的药酒开始发热,那只大掌揉搓的力道也跟着加重了。
窦家富痛不可当,含糊的呻吟声终于从因为咬着手指而未能闭合的嘴巴里泄露出来,同时连口水也一并流了出来。
太丢人了!他脸上一片火烧,张嘴吐出某人的手指,然后抬手想要擦去下巴上的口水。
这时,本来在他肚子上揉按的大掌不知怎的向上滑去,在他肚脐和腰间流连。
疼痛霎时缓解,变作更加无法忍耐的搔痒,窦家富“哈”的一声笑起来,不由自主睁开眼睛,恰恰对上一双幽如深渊却又闪烁着某种异样光芒的眸子。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某人眼中见过的光芒,如暗夜里的láng瞳一般,灼亮而危险。
第28章 困惑
窦家富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双手jiāo叠捂着自己光溜溜的肚子,惴惴地问:“怎么了?”
这句问话打破了某种奇异的氛围,甄之恭眨了眨眼,那种诡异的亮芒瞬间即逝,仿佛刚才的景象只是窦家富的错觉,开口的声音却低沉而沙哑,“没什么。药擦好了,你休息一下,我出去洗手。”
说罢转身三两步便奔出了屋子,快得好似被鬼追赶一般。
“中邪了么?怪里怪气的……”
窦家富不明所以地嘀咕了一句,旋即赶紧把敞开的衣衫合拢束好。想起刚才某人的大掌在自己身上揉来按去的,脸上仍止不住微微发热。
过不多时,吴妈进来了,给窦家富送来几套新衣服,同时言称晚饭已经备好,不过大少爷临时有事要出门,要窦公子一个人吃晚饭,夜里也不必等他,自己先睡就好。
看来有钱人也不比穷人轻松到哪里去嘛,忙起来一样连吃饭睡觉也无法保证。窦家富感叹了一句,谢过吴妈,将她送出门外,然后关门回房,颇为心疼地脱下了才穿了一个下午、因与甄之敏斗殴一场而变得破破烂烂的那套湖绿色衣服。
吴妈又拿来的几套新衣皆是深深浅浅的绿色,有柳树新发的嫩绿,有郁郁葱葱的糙绿,有远山雾霭的黛绿,在炎热的夏季看上去分外清新凉慡。
窦家富摸着细软轻薄的布料,心里也不知是酸是甜,那个霸道的家伙,还真是要把小葱和豆腐拌到底了啊。
随便取了一套换上后,他独自一人去了小厨房。
虽然甄大少不在,厨房也不敢怠慢了窦公子,为他jīng心烹制了两荤一素。
窦家富如同中午一样努力照单全收,末了打了个响嗝,抹了抹油光光的嘴,对厨子老赵诚恳道:“赵大哥,你做的菜真好吃,不过我一个人吃不完,下回再碰上你们大少爷不在家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只用给我做一个菜就好了。或者如果你不嫌弃,我来做给你们吃也行,只是我的手艺怕没赵大哥这么好了。”
一番话说得老赵愣半天,喜也不是,忧也不是,许久才谨慎道:“窦公子是贵客,哪敢劳烦您来做菜。”
窦家富笑道:“什么贵客,我就是个做豆腐的,赵大哥千万别跟我客气。”
老赵含糊地嗯了一声。
窦家富只当他答应了,于是高兴地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片刻后,厨房里出来个年轻的伙夫,朝外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阵,旋即压低声音道:“赵哥,接下来一阵子你可得当心了,别丢了这份差事被大少爷赶出去。”
老赵骇然,“这话怎么说?”
那伙夫冷笑道:“刚才那位窦公子明着是夸你手艺好,还说他来做菜也行,谁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如果他转头就向大少爷告状,说你做的难吃,趁大少爷不在的时候怠慢了他,你觉得大少爷会怎么做?”
老赵既震惊又不敢相信,“不会吧?我看那位窦公子不像这种人啊?”
伙夫嘁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没听说么,他最初来甄家,就是来当厨子的,只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提这一茬。都说同行相轻,他看你不顺眼背地里给你下绊子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