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体记
“怎么能说背叛呢?”
十四叹道:“十五,你难道忘了,三十年前,咱们入教之日,便立过誓,终此一生,永不叛教。今日不过迷途复返,戴罪立功啊!”
“我杀了你!”
罗侍卫狂吼一声,作势yù咬,却够不到十四耳旁,随即鼓腮一chuī,将最后凝聚的一口真气喷向十四!
“啊……”
痛呼声中,十四捂着一只耳朵,不住打滚,想来耳孔内脆弱的耳膜受袭,不胜其创,隐侍者忙将两人远远分开。
“唉……”
只听一声沉重的叹息,不知何人而发,那声息低哑,仿佛就在人耳边吁气,远远压过了十四的痛声惨号,我左右张望,却见人人亦如我然。
“你终于来了!”
虎使浑身一震,面色大变,矮树上的身子一飘一dàng,气劲虚浮提扬,似乎随时都会飞身扑出,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一路潜随?”
“我一直也没弄清,”
那人的声音宛如郁郁自语:“余杭梁氏母子究竟是你们四个谁的外室?连探望自己妻儿都易容化名,嘿嘿,苗正芳,你的心机可是真深啊。”
他的声音在众人耳旁不疾不缓地响起,身影却未出现场内任何一处,仿佛隐在所有人的知觉之外,又似乎远在灰蒙蒙的高空,正低头漠然俯望地面上所有人。众人唯一能知道的,那人似乎有些心灰意冷、郁郁难舒。
那“十四”浑身发颤,举头寻望,嘶哑地吼道:“你……你是人是鬼……你究竟是谁?”
天光昏暗,夜风将人人都chuī得身上发寒,而那人好一阵没有声息,仿佛忽然消失了。
数十名杀光敌人的黑衣隐使者,几乎同时感到不安,人人手中提剑,警然四望。
“苗正芳!”
罗侍卫被多名隐侍者在人群中推拥移动,心有不甘地回望,口中连声斥问:“原来你还有家眷没被杀光!哼,我不信你早有叛心。你说!是否上次潜回临安被收服,设下这个圈套出卖大家?你这又yīn又蠢的混蛋!你以为这样自己会有好结果吗?他们要生擒我们几人,只不过想拿到他们一直害怕的那件东西!哈哈……那事至今只有我知道,也只有玄武使才可能猜到我会藏于何处!而你这没用的人,转眼就会被抛弃,你就等着报应吧!大哥一定会来寻你的,哈哈!”
“众侍卫!为何不让他闭上鸟嘴?”
虎使一面留意四周,一面皱眉喝斥。
拥着罗侍卫的几名隐侍者都是一副失神呆滞的神qíng,仿佛正有令人生畏的毒蛇游走在他们身畔,缩着身子,一点也不敢动弹。
“小心!”
瞧出qíng形不对,虎使将身一倾,势如猛虎下山,直向阵中破空掠去,身下六名黑衣虎侍疾奔相随,将至阵前,虎使气竭处,回跃于众虎侍上头,略一借力,又弹身而起,雄壮的身姿在半空展开,落向押着罗侍卫的隐侍者上空。
但虎使还是慢了半步,罗侍卫身周一乱,数名隐侍者朝四向散扑,一人突然出现于人群,夺着罗侍卫在阵中快速游移闪动。
“苗正芳,你还有何遗言jiāo代?”
一道剑光霹雳一闪,那“十四”捂住胸口,满面惊恐:“你……你是……”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妻小。”
那“十四”苗正芳面露苦笑,身子软软扑倒,一命呜呼!
呼喝声中,隐侍者东聚西涌,纷纷栏截追击那人,那人推着罗侍卫却如鱼儿穿游糙藻,进退自如。赶来的虎使凌空追扑,喝道:“众侍卫勿乱,外围布阵!”
众隐侍者让开中心,退防四方。
阵中露出那人身形,却是个少年体态,蒙面束身,捷劲如豹,而又卓然超脱,身陷重围之中,却有临崖独峙的从容。
我心上剧跳,不知为何,见身如感,仿佛猝逢未曾谋面的亲人,让我一阵气窒、迷糊。
“阁下藏头露尾,cha手本教事务,意yù何为?”
扑临的虎使一凝虎爪,一团气劲在那少年与罗侍卫立身处闷声爆响,衣片碎飞!
那少年拉拽罗侍卫之身如陀螺般左旋右转,避开虎使连施爪劲,身子趋闪之隙,扬剑回击,虎使停坠六虎侍上方,身落而又起,凝爪残攻,那少年身畔如被捏碎无数个气泡,纷然炸响,六虎侍舞动铁索飞爪,八方抓袭,外边层层密围的隐侍者,也伺机出剑夹击。
那人身受多方群袭,剑随身走,以快击乱,如千手解万丝,忙而不慌,时而推着罗侍卫四下冲阵,牵引得衔尾追击的人阵左右摆动,如龙狂舞。
“本教的剑法!”
“玄武剑气!”
众人纷纷嚷道,虎使bào喝一声:“尔乃何人,给我现出原形!”
“波!”
的一声,又一团气劲在冲阵中的少年耳旁炸开!少年身一闪,头也未回,一剑当先,破开人墙,挟罗侍卫冲入人头踬动的黑衣隐侍者人cháo之内,破làng而前;沿途隐侍者纷往两旁跌退辟易,隐侍者高手众多,竟无人能丝毫抗其锋芒!
雀使纪红书见势不对,飞身迎击那少年,一只手上火球狂抛,另一只手上绸带挟劲飞袭,少年只以一柄长剑敌匹万变。
忽一刹那,火光照彻那少年面庞!
我脑门一晕,顿如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住。适才虎使爪劲虽未能伤及少年,却将他面上蒙着的巾布炸得粉碎,此际雀使火球一照,那少年俊秀的面孔眉目分明,印堂至下颔,一道凌厉的血色划伤,使他俊容平生一种灼人的魅力,令人不敢置信!
怎么会?我喉间有一丝丝发苦,身背凉沁沁的有如寒意灌浇,心中说不出的恐惧──世上不可能同时有两个自己!我好端端在这,又怎能在那身抗众敌?
望着那少年“李丹”虽身陷重围,犹处变不惊,意若逍遥,我恍如置身于梦中。
那姿态,那神气,的确是多少回臆想中完美的自己!那举手投足散发的无敌气概,令我痴迷,令我心狂,宛如临镜自照,自许自叹,心醉神迷间,有那么一点恍惚。
众敌声嚣,剑光飞闪,隐侍者黑衣如cháo,却淹没不了那灰白相间的影子;灰的是少年李丹,白的是重伤昏迷的罗侍卫,两人汇合的身影始终像惊涛中飘着的一截浮木,浮dàng在cháo头顶端。比之白衣僧在敌众中令人眼花缭乱的倏来倏去、纵横无碍,少年李丹的身法,则更多了一点从容高远之意,就像深谙水xing之人,在水中顺流而飘、回波而dàng,看起来毫不费力,甚至身旁、身后有看不见的敌人bī近,那道身影也能如意感应,漫不经意地飘滑,始终保持着一份警觉的间距。乍一眼瞧去,少年“李丹”宛如与敌众合一,浑然一体,仿佛同一块圆球上的斑点,无论如何使力团捏挤动,斑点随势而动,依然存在。
这种几近天人合一的身法境界,直令观者赞叹,我见东府众人目瞪口呆,举哀中的小渔也忍不住拿眼窥望,而身具功法的霍锦儿简直可称得上是眼露激赏了。
这个人,竟然是“我”我心中疯狂,几乎要狂喊出声。
“你!是玄武门下弟子?”
激战中,雀使几番扑击,皆被击退,不禁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