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终于到了骑she场附近,江成早得到消息,亲自等在路边相迎。江原领头下马,我们这些下属也纷纷跟在他身后。裴潜早迫不及待地溜下马,奔到我身边。
江成一身淡青猎装,腰间挂着箭囊,身后武士同样个个劲装,再加上两旁举着旗帜的兵士,显得他比上次见时多了几分张扬,要不是脸上还挂着谦和的笑容,肯定没人不觉得他是来示威的。
我扯扯前面的武佑绪:“这场面似乎排场得有点过分啊。”
有人在我身后道:“这算什么?去年我们天御府做东时,那场面也不输眼下。”
我回头看见一身轻装的萧靖,便问道:“不知萧参军此次要施展什么高超技艺?”
萧靖微笑道:“不敢,在下弯弓she箭勉qiáng拿得出手。只是我从出府时就一直好奇,历来除非天御府做东,文职官员都是不参加骑she的,莫非凌主簿竟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秘技要展示?”
我笑道:“萧参军取笑了,蒙殿下恩惠,在下不过来凑个热闹罢了。等萧参军上场时,在下一定为你摇旗呐喊。”
萧靖笑着拱手:“多谢。”转头问武佑绪是否还是两样都比。
我的注意力则在骑she场上,只见中间大片空地被围出一个圆形,场外正北处是观赏骑she的席位,似乎早有人到了,东边稍远处有几排自成门户的高大殿阁,应是作为休憩之用。
前面江成等人引路,我们到了正北的席位上。因为没有正式开始,底下的官员都各自找相熟的人寒暄,我一眼看到江容穿着便服站在不远处。
江容也看到了我,右手将左臂微微托了托,不自然地挪了一步又站住,那样子看起来就像在进退两难。
我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但为了将昨天的事了结,还是走过去道:“江侯爷手臂还好?下官一时失手,望您海涵。”
江容轻轻点头,神态严肃且正经:“没什么,凌主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凌大人能亲自过来问候,容感激不禁。不过还是你离本侯远些为好,本侯不想因为你招惹麻烦。”
我警惕道:“此话怎讲?”
江容朝江原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昨日在下已经得到警告了,不许我再与凌大人多作接触,或者多说半句话语。”
我挑眉道:“你又乱讲什么?”
江容低声道:“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昨日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了罢。今日的事今日再算。”他有点不稳当地向我走近几步,忽然一个不小心歪在我身侧,并且惊呼一声。
我正想警告他别玩什么花样,江容靠住我肩膀,冲我露出一个无比明亮的笑:“我昨天的话一点不错罢?今天再接再厉。”说完立刻回复一本正经的模样,悠闲地向自己席位走去:“啊,开始了,那边叫我呢,失陪。”
我恨得牙痒痒,转过身,正见到江原yīn沉的目光she过来,见我在看他,却又似乎不屑地别过了头,好像我欠他似的。真是莫名其妙,我不由有些恼怒。
这一天比的是骑术,场中早已列好了各王府中jīng选出的十几匹良马,马上骑手自然也是一流水准。擂鼓过后,锦旗一展,所有人都风驰电掣般冲向前去。几次比试下来,武佑绪夺了头名,晋王府一名叫蒋盛的武将与韩王府一名将领并列第二,梁王府一位武将得了第三。其余人中,天御府的将领名次普遍靠前,晋王府虽得了第二,余下的人名次甚至不如韩王府。
江成脸上有些yīn霾,但仍是对江原举杯祝贺,笑容和煦如chūn:“皇兄手下人才济济,武将军骑术超群,小弟心服口服。”
江原笑道:“侥幸而已,二弟和三弟府上两位将军与代承只有毫厘之差,再比一次或许夺魁的就不是他了。”
江成微笑:“毫厘之差,往往谬以千里。”
江进cha嘴道:“不然,我倒觉得若是再比一次,我们的人未必就输了。”指着自己府中那人道,“刚才转弯之时,我看他的马鞍稍滑了一下,若不是为了坐稳,速度该与武将军不相上下。”又指着蒋盛道,“蒋将军骑术不在别人之下,似乎输在马匹上,武将军的大宛驹腿长体壮,占了点便宜。”
江原冷冷看江进一眼:“依三弟的意思,那要怎样才能比出输赢?”
江进想了想,笑道:“我看不如让三位将军再比一次,为蒋将军挑匹好马,再让各人将马具栓好,不偏不倚。大哥以为如何?”
他说话声音响亮,在座的人几乎都听到了,江原捏着杯口笑道:“既然三弟提出,那不妨再比一次,也好让大家心服,只是不知二弟府上还有什么好马?”
江成欣然微笑道:“马倒是有一匹,只是此马xing烈,只怕反而坏了事。”
江进又cha嘴道:“好马本就xing烈,既然二哥有,就算不给蒋将军使用,牵来饱饱眼福也好嘛。”
江成gān脆道:“好,我正想请大家鉴赏一番。”向旁边侍从道,“去将紫云牵来。”
等了不出一盏茶,侍卫回报道马牵来了。江成向二人笑道:“这马得来颇费了一番周折,我现在都不知值不值呢。”
我顺着他目光望向骑she场西面,只见一人一马慢慢走近,虽然隔得有些远,却看得出那匹马骨骼修长,步态神骏,赤紫色的皮毛缎子般在阳光下闪耀。
我蓦地站起身,双目直盯着那一人一马,几乎要喊出声来!
第37章 纵是相逢
作者有话要说:圉人:养马的人
一瞬间,来不及思考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觉得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我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向他们走过去。然而最终,我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定在他们身上,久久不能收回。
易青左脚微跛着,穿着赭色的圉人衣服,衣服是崭新的,更衬得脚上的南越战靴破旧不堪。他脸侧那道已经愈合的疤痕,让年青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该有的沧桑。燕骝似乎没有留下什么伤,只是明显瘦了些。
那一人一马,迎着冬日微薄的阳光渐行渐近,偌大的场地里,就好像两个相依为命的亲人。冷风卷过易青单薄的衣衫,也卷过燕骝柔软的鬃毛,看着看着,眼中忽然有了酸涩的感觉。
此时此刻相遇,我该庆幸还是难过?
突然惊觉自己失态,我匆忙想找个借口掩盖刚才的冲动,恰好萧靖在我身后不满道:“凌主簿只顾自己看,不怕挡了后面的人么?”说着自己也站起身,挤到前面观看,在他带动下,许多武将不再顾及身份,纷纷对燕骝指手画脚。
但凡纵横疆场的武将,爱马几乎成了天xing,当燕骝阔步走近时,他们都露出艳羡的目光。我看见坐在我侧前方不住张望的江麟,心里不由得紧了一下,悄悄摸到他身后,不想江麟已经跳起来惊呼:“那匹马!”
我一把将他拉住,咬牙道:“世子殿下小心别绊倒!”
江麟回头正想反唇相讥,看到我凝重的脸色,虽然透着不耐烦,还是不qíng愿地补充道:“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