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我jī皮掉满地,缴械投降:“罢罢!我服了你了!说正事、正事。”
刘恒嘿嘿一笑:“若论装模作样,当年咱们三人之间,殿下也就赢过一本正经的宋大哥。”
我勉qiáng笑道:“很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些年我自以为本事见长,却没想到成了最末一位了。”
刘恒没听出我话里的意思,伸手掀开轿帘一角,低声道:“御街到了,咱们是从东进呢,还是从西进?”
我也向外张望道:“我记得东北角上有个小门不常有人出入,就怕要经过华林园,碰到不该碰到的人。这街似乎变样了?”
刘恒道:“殿下还怕见谁?御街是太子殿下去年主持修缮的,改动了几处,因此格局有些变化。”
“皇兄倒是管得甚宽呢。”
刘恒放下轿帘:“殿下在外征战这一年间,主战官员或迁或降,几乎全被调往外地任职,三殿下不久前刚被派往闽南地镇压流砂会余孽,短期内怕难以回京。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参与处理部分朝政,还接管了两万禁军。”
我道:“皇兄迟早要继位,帮父皇处理朝政也是应当的。只是如此压制主战官员,本身对南越不利,难道父皇觉得一旦和亲便不该对北魏设防了么?”
刘恒斜眼看着我:“殿下,臣以为您这么装糊涂不是办法,眼下太子殿下打压您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主战派多数主张立嫡,这次联姻北魏,不少人认为,将来若让北魏公主母仪天下,南越称霸中原就更加没有阻力了。”
我目光一闪:“刘恒,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公然议论未来国君人选,可是谋逆死罪。
刘恒答:“臣知道。”
我揪过他衣领低声道:“你让我夺嫡?”
刘恒波澜不惊,低声回我:“朝中嫡长之争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虽然皇上立了长,立嫡的声音却始终不能平息。殿下尽管常年在外,朝中根基比太子弱,可是战功无人匹敌,声望不亚于太子,这次又要迎娶北魏公主,不趁机动作还待何时?”
我皱眉,宋然也不止一次向我提过类似的话,最后一次提起,是在他背离我的最后一个晚上。难道只因为我不肯争夺皇位,便令他如此待我么?转头问刘恒:“这话你想了多久了?”
“我……”
我冷冷凝视他:“若是我不肯参与皇位之争,你会怎么做?”
刘恒忙道:“殿下,臣决无半点私心!”
我步步紧bī:“那你告诉我,若我侥幸成功,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若我不幸落败,太子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刘恒低头不言。
我讽刺地一笑:“我是装糊涂么?不管结果如何,都必然导致朝臣互相倾轧。别说父皇决不会有另立的打算,就算有,南越也禁不起。”
刘恒叹一口气:“殿下这么想,可惜太子殿下却不这么想。”
我笑笑:“只能尽力自保了。”
我嘴上轻松,心里却一阵忐忑。皇兄以我卧病为由,掩去我迟迟未回京的事实,其实早就做好了令我回不了健康的打算。父皇默认此事,也许是不想我有抗旨之名,也可能受了皇兄欺瞒。这次进宫,真不知是凶是吉。
轿子拐了几个弯,终于停下,刘恒将我送到华林园外:“殿下,臣在这里等你。”
我道:“不用了,你乘轿回去,晚上将宋师承宋大人请到你府里,别忘了请他便服从后门入。”想了想又回头:“刘恒,方才轿里的话我只当没听见,小心丢了你的魂儿!”
刘恒目光敛了敛,点点头:“殿下小心。”
我独自穿过几道拱门,守门士兵见了我无不惊诧,有的都忘了向我见礼。
我顾不得计较,随便拉住一个起居太监问:“皇上在何处?”小太监更加不知礼数,话也不说只向式乾殿方向一指,我丢开他急向前走。
式乾殿前,我止住通传太监,亲自推开殿门。刚一迈过门槛,便有些支持不住,索xing双膝触地跪在了门口。
我竭力提高声音向内殿道:“儿臣赵彦,拜见父皇。望父皇恕儿臣迟来之罪!”
周围一时沉寂得无半点声响,我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大殿内回dàng,膝下冰冷,我身上却渗出了细汗。
许久,内殿脚步声响,父皇的身影在一群侍从的簇拥下远远出现,一年不见,父皇步履已显蹒跚,双鬓竟又添了不少银丝,只是威严依旧。
他面色沉稳,缓缓登上龙座,终于低头看我。贴身太监吴总管上前道:“皇上,凌王殿下已经求见多时了。”
父皇微点头,表qíng不带喜怒,声调低沉缓慢:“你还知道回来?”
我叩首道:“儿臣知罪,请父皇宽宏。”
父皇声音带了一丝威严,缓缓道:“你抗旨不尊,挑衅北魏,拖延回朝。是不将朕看在眼里,还是不将你皇兄看在眼里?”
我抬头:“儿臣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父皇却不再看我:“你不但不肯早日回朝,还将太子派去接应的人马杀伤无数,可有此事?”
我微微一怔,想不到皇兄竟然先来告状,正待解释,父皇却已开口:“这么说,确有其事?”
我心中一凛,不由高声道:“父皇!请听儿臣解释。儿臣回京途中遭蜀川流砂会余孽袭击,后来又遇百余蒙面人埋伏,儿臣一路躲避追杀,并非故意来迟,请父皇明鉴!”
父皇声音仍是徐徐缓缓:“前些日子你三弟奉命亲赴闽地平反,屡传捷报,流砂会在中原已无立锥之地,怎有余力跑来找你?”
“这……儿臣不知。可是流砂会五十余人在江陵附近围袭儿臣却是事实,儿臣的两名贴身护卫也因此重伤。”
“那两名护卫在何处?”
“他们为护儿臣脱险,与蜀川余孽奋力纠缠,至今下落不明,儿臣已托人给江陵郡守送了信,请他帮忙寻找。”
“是么,”父皇轻叹一声,眼中竟透出无比失望的神qíng,“彦儿,你不顾圣旨与魏国jiāo战,致使我国处境尴尬,虽然是过,却也有功,朕不再追究;你延误归期,本该降罪,是你皇兄极力维护,一面放出消息说你卧病府中,一面派人接应。你不顾皇兄qíng面也罢了,最后还想欺骗父皇么?”
“儿臣句句实言,并没有欺瞒父皇。”
父皇目光在我脸上缓缓扫过,仿佛要将我穿透:“且不管那两名护卫,此后你遭百名蒙面人袭击有何证据?为何你皇兄本要迎你回来,却回报接应人马被你杀伤?难道他平白无故便要冤枉你?你是不是心中另有打算,本就不想回来?”
听这几句责问,父皇竟已在心中认定我编造谎言,我一时有口难辨,颤声道:“父皇,实事并非如此……”
“彦儿!”父皇微微抬高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