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放心,我早让刘恒请了郎中,这就过去。”我回头淡淡一笑,“严伯,彦儿又要让你cao心了。”
这句话心照不宣,摆明了前途艰难,严伯放开我,叹道:“你这孩子……”
我出了后门,确定左右无人,翻身跃入旁边的僻静巷子。拐弯抹角钻到刘恒住处,还是翻墙而入。
刘恒正在院中,冷不防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连连吐气:“殿下!你要吓死人啊?”
我道:“郎中呢?”
刘恒看我半眼:“殿下又是轻功又是跳墙,如此威猛,还用请郎中么?”
“少废话,是不是在偏厅?”
刘恒高呼:“殿下英明!”
我踢他一脚,向偏厅走,刘恒一边喊疼一边跟在后面。
刚进门,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黑壮老头儿迎上来见礼,正是兵部尚书兼辅国大将军宋师承。
我上下打量他一下,gān笑着道:“宋大将军好啊。”迈开步径直往里走。
宋师承一愣,想是不习惯我这样叫他,随着我转过身:“老臣很好,倒是殿下一路辛苦了。”
我继续gān笑:“不辛苦。宋大将军请坐。”
宋师承关切道:“殿下身体不适么?是不是太过劳顿?”我装作没听见,走到了里间。刘恒立刻命等在一边的郎中过来为我诊脉,我道:“诊什么脉,先看看我背上倒是真的。”
那郎中道:“看殿下面色,还需内调为主,还是先由小人为殿下把脉吧。”
我怀疑地看他一眼,伸出手。郎中诊了片刻才让我褪去上衣,细看肩上伤口。刘恒一见之下惊呼道:“殿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瞒着我?”
我道:“瞒着你又如何?你会替我治?”
刘恒皱起脸:“殿下这话平白叫人伤心。看到殿下受伤,臣真是恨不得以身相代……”
我白他一眼:“大热天的,少说点让人发冷的话。”
刘恒嘟起嘴,转头大声向那郎中道:“怎样?殿下这伤不碍事么?”
那郎中替我披上衣服,拱了拱手:“回殿下,回大人,依小人看来,殿下箭伤虽重,却因为拔箭及时,已呈愈合之象。箭伤处想是受了cháo气,因此受凉之后偶然会有关节疼痛之感,需要注意舒筋活血,半年之后可得好转。此外,殿下有气虚血亏之状,想是重伤之后失于调理,因此常有气力不支的感觉,幸好殿下身体一向康健,只要几月内注意静养,也就好了。”
我点头道:“你说得还有些道理。”
刘恒忙问:“可有调理的方子?”
郎中便走到桌前,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刘恒:“照这个方子吃几服药即可。”
刘恒接过来揣了,笑道:“你仔细了,若不见效,可得派人砸了你招牌。”
那郎中笑道:“岂敢,医不好殿下,砸了房子都使得。”拱拱手告退。
我越看越不对,斜眼看刘恒:“你从哪里找了这个人来?怎么他张口就叫我殿下,还没有一点怯色?”
刘恒酸溜溜道:“殿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难道是个人见了您都得战战兢兢的?”
我冷冷看他一眼,向闻声进来的宋师承道:“宋大将军,若是本王不想bào露身份,你说该不该将那郎中放走?”
宋师承道:“既然殿下担心,老臣这就派人将那郎中送到他不能开口的地方呆一阵。”
我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刘恒沉不住气,急急道:“殿下,不过是个普通郎中,何必在意?谅他也不敢说出殿下身份。”
我道:“那怎么成?万一他管不住自己,杀他也来不及了。”
刘恒忙道:“杀不得!那是……”
我和宋师承一起瞪着他,刘恒心虚道:“殿下要找不出名又医术好的郎中,我哪里认得,碰巧我表叔懂些医术,就请他来冒充了一回。”
我道:“刘恒,你胆子不小。”
刘恒慌忙跪下:“殿下恕罪!刘恒决不会做对殿下不利的事,没有十足把握,不敢贸然行事。”
我挑眉道:“你跪下做什么?”
“我……”刘恒可怜兮兮看着我。
我不耐烦道:“起来,别跟我来这套。”我指了指宋师承,“你什么时候要像宋大将军这样胆大,我才真服了你。”
这下轮到宋师承着急了:“老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我笑道:“宋大将军到现在还在本王面前装傻。”
宋师承急道:“老臣实在不知,请殿下明示。”
我道:“本王在途中遇刺,宋大将军事前不知道么?”
宋师承大惊道:“老臣今日才听刘大人说起殿下在途中遇袭的消息,心里震惊不已,怎会事前知道?”
“嗯,你不知道,难道宋然没告诉你?”
“然儿一直在荆襄大营,老臣一年来从未与他通过信……不,殿下,然儿他又怎会知道?”
我瞧瞧宋师承脸色,冷然一笑:“他不知道才是奇了,宋大将军,你想不想知道本王这深没及骨的箭伤是怎么来的?”刘恒在一边张大了眼睛,我却只盯着宋师承。
宋师承满面疑惑,却没有开口。
我弯起嘴角,提醒他道:“有一个人的箭法是宋大将军亲授,南越再找不出第二个,你觉得除了他,还有谁能轻易she中本王?”
宋师承全身一颤,僵在原地,只道:“这不可能……”
“本王对他比对亲兄弟还要信任,恨不能将心也掏出来给他看,却没想到——”我又是冷冷一笑,眼中却she出寒芒:“宋大将军,你养出的好儿子!”
第13章 旧友复来
黑沉沉的夏夜,连风也是湿稠,零散星光照在有些空落的小院里,墙角一丛兰花,受惊一般轻轻颤动叶子。
我站在院中,面向宋师承离去的方向,心qíng复杂。
刘恒从我身后捧过一碗药:“殿下别看了,快些喝了歇息罢。”
我随手接过药碗,拿手按了按胸口,轻轻一笑:“宋师承作了承诺,我怎么反而觉着这里空落落的?”
刘恒担忧道:“殿下觉得宋师承的话可信么?”
我看他一眼,慢慢答道:“宋师承一向知恩图报,xing子也直,从来以朝廷大事为重,不至于对我不利,只是……”我略顿了顿,却没有说下去。只是怕这件事不只是宋然简单投靠太子那样简单,也不只是皇兄怕我夺位而痛下杀手那般单纯,我最怕的事只有一件,却想也不敢去想。
刘恒面上又露出愤恨神色,忍了很久,终于咬牙接口道:“只是我做梦也想不到,宋然竟然会背叛殿下——他怎么下得了手!”
我的手微微一颤,泼了点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