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我摸摸燕骝的耳朵,讥讽地弯起嘴角:“到底是亲兄弟,你这也算救他。否则他一天不离开,我就与他作对到底,迟早将他弄得生不如死。”
江原微笑道:“好狡猾的表弟,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若不能再回中原,对江进来说已经生不如死了。”他说完不再继续江进的话题,自顾自地持缰望向河水,转而叹道:“战前我几次来建康,都适逢雨天,烟雨中的秦淮河的确叫人难忘,这样的美景任谁都会眷恋罢。”
我道:“可惜美景不再,不知道几时才能恢复旧貌。”
江原望了片刻,突然提议:“凝波舫还在,要不要去看看?”我不置可否,他已经驱马沿着秦淮河行走,边走边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凝波舫上做了什么?”
我瞥他一眼,断然道:“不记得!”
江原坏笑:“越王殿下,你又想到哪去了?我是问你记不记得我那时怀疑被人盯上的事。”
我慢慢道:“我只记得你行为不检。”
江原哼一声,探身作势要拉我的脸,被我躲掉。他见手指落了空,便不肯多言,卖关子道:“跟我来就是。”
不久来到秦淮河曾经最繁华的地段,果然见凝波舫的彩船还停靠在岸边。建康城破遭劫,画舫却似乎依旧在开张迎客,只是船外已无奴仆侍奉,直到我和江原登上船后,才有一个小丫鬟急急迎出,江原询问道:“凝云青扬两位姑娘还在么?”
那小丫鬟见到江原,面色大变,张口半天才道:“殿下请稍候……”她慌张地转身,跑进船舱内一个隔间。我和江原竖起耳朵听到她如此禀报:“姑娘姑娘不好了,那位韩王殿下又来了!”
隔间内一个甜美镇定的声音传来:“你慌张什么?韩王殿下来了乃是喜事啊。”她接着抬声朝外面道,“请稍等片刻,贵客驾临,奴家理应盛装接客。”
我低声哼道:“看样子韩王已经来过了,而且不止一次,他真是谁都不放过。”
江原却郁闷:“我和他长得这么像?”
我开始上下左右地打量他:“一开始觉得你们很像,不知为何后来越看越不像了。不过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别人难免觉得相像。”
江原忽然反应过来:“这么说,江进在建康胡作非为,打着你的名号,又顶着一张与我相似的脸,把我们两人都坑了?”
我冷笑:“你刚发现?”
江原搓牙:“好得很,我又找到一条弹劾他的理由。”
正说着,隔间的门打开了,眼前顿时艳光四she。只见凝云穿着极其华丽的衣裙走出来,如云的乌发上珠翠耀眼,水眸流盼、唇若脂蜜,艳丽无方。她袅袅走到我们面前,轻拜道:“让殿下久等了。”我和江原都愣了愣,不知是否一时被这艳光所惑,竟都没有应声。凝云却盈笑抬头,媚声道:“殿下……”她看了江原一眼,立刻呆了呆,再开口时已换了语气,“恕我眼拙错认了,两位贵客与小女子可曾见过?”
江原盯着她道:“凝云姑娘好记xing,三年前也在这凝波舫上,我们曾有幸观赏到你与青扬姑娘的舞姿。”
凝云听了便不再试探,低声道:“不是奴家记xing好,乃是太子殿下的风采不容人轻易忘怀。”
江原眉尖微扬:“姑娘到底是何人,怎么会将我认出?”
凝云叹道:“殿下既然来到此处,还请容我房内详述。”她将我们让到隔间内,等在房中的青扬立刻惊跳起身。她与凝云恰恰相反,虽然同样容颜秀丽,却一身素衣打扮,未施粉黛,看去远不如凝云艳光bī人。凝云见状慰她道:“别慌,不是韩王。”青扬这才向我们低身行礼,然后沉默地退向一边。
我问:“韩王来做了什么,你们这么怕他?”
凝云听了便去携住青扬的手,再次来到我们面前,拉她一同跪地:“韩王要纳我姊妹青扬为妾,青扬不从,他便屡次前来bī迫。这画舫已被韩王的人马盯住,我们cha翅难逃,求二位殿下施恩搭救!”
我微微惊讶:“你也知道我是谁?”
凝云垂目道:“殿下名动天下,谁人能不知晓。”
江原目光深邃:“姑娘也不必虚礼了,我知道你过去是晋王的人,隐藏南越,借凝波舫之便,奉命执行各类结jiāo或暗杀建康官员的任务。我那年来到此地,晋王有没有给你什么指令?”
凝云恳切地拜道:“殿下恕罪,我确曾得到刺杀殿下的命令,可是真正接触到当年还是燕王的您,才知无法下手。殿下风姿卓然,谈吐言行无一不令人敬佩,连身边的家臣都有君子之风。我虽属晋王府所辖,首先却是魏人,怎能以这样卑劣的手段替晋王赢得先机?于是我放弃刺杀,自伤一剑,逃过了晋王追究。”
江原若有所思地看她:“原来那时门外之人果然是你。不过我当时正与人玩闹,行为可没有半点君子之风,看到难道不会误解?你放弃刺杀想必另有隐qíng。”
凝云唇角半咬:“不敢相瞒殿下,奴家过去对晋王言听计从,皆因一心报国,蛊惑和刺杀的也都是南越官员。晋王突命我加害殿下,这是违背伦常之事,我不敢做这千古罪人。而且奴家自从与青扬结为姐妹,一心为她赎身,预备将来抽身后带她回我故乡。假若听从晋王,事发之后,我一定难逃罪责,根本没有半点脱身的机会了。”
江原神qíng莫测:“原来如此。你既有心抽身,那晋王获罪之后,为何不走?”
凝云面色中露出一丝恐惧:“晋王出事后,我主动与晋王府密谍断了联系,不料韩王得知我的身份派人找来,我不得不留下为他搜寻南越qíng报。建康城破,我们本yù寻找机会逃走,没想到韩王随着魏军一起来了,建康到处是烧杀抢掠,只因为魏军要寻乐,画舫和一些酒楼才没被波及。谁知韩王前来找我,一眼便看中了青扬。青扬生xing羞怯,不善言辞,向来接客都是由我挡驾,至今仍是清白之身,怎能眼看她落入韩王虎口?”她说着再次下拜,“我想方设法将韩王拖住,只怕拖不了多少时日。求二位殿下看在我为魏国做事多年,救我们姐妹二人离开,凝云永生不忘恩德。”
江原低头看她:“我救你并非没有难处。韩王手中有父皇圣旨,所以有恃无恐,连越王亲妹都已遭他侮rǔ,何况平常女子?我救你一时,却难保证他不会纠缠到底,到时你们又能躲去哪里?”
凝云面色苍白,低声恳求道:“殿下英明睿智,一定有两全之法。不管要我做什么,只要能与青扬脱身离开。”
江原想了一下,问道:“这么说,韩王在建康曾做了什么,你都清楚?”
凝云答:“晋王获罪后,韩王曾想代替晋王与赵誊联合,不过由于赵誊已经大权在握,没有成功。后来韩王便开始贿赂南越官员,令他们心向魏国。据我所知,他拉拢过大将军霍信,承诺只要霍信带军向他投诚,便许以他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