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画眉
晴霜见说不动他,便定了定神,依旧回了内殿。晴雪见她面色,就知道是没有什么结果了。两人对看一眼,拿定了主意,实在不行,闯也要闯出去,无论如何不能让姑娘在那里跪着!还不知道太后接下来会有什么招数呢!这天色看上去也越来越沉,还不知道太后要姑娘跪到什么时候!
“这可如何是好?”晴雪着急问晴霜,总要有一个办法来。
“看样子龙骑尉是不会放我们出去的,既然如此,就再等一下,姑娘若还没有回来,咱们便想办法溜出去,尽量不能惊动他们,想着那边的统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惊动了龙骑尉,那就硬闯!”晴霜一咬牙,跺了跺脚。
“硬闯?”晴雪大惊失色。
“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下下策。咱们若是跟龙骑尉起了冲突,在宫内打起来,必定要惊动陛下的。太后虽然是后宫之主,但不能gān政,更何况承乾宫外守的着三千是奉了陛下圣旨的,太后也不能随意调派。如此一来,把事qíng闹大,太后就不好收场,陛下那里,长庆宫必定也没有办法jiāo代。”晴霜冷静的分析着。
“但若是连累了姑娘,可怎生是好?”
“现下暂时顾不了那么多,姑娘的身子最近越发不好了,即便是因此受了连累,依着陛下平日的行事,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若是就这么任她跪下去,才不好呢!而且,咱们好好计划,也不一定就会惊动龙骑尉,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那是下策中的下策!快叫沈尚宫她们来,咱们来商议一下才是。”晴霜眼看天气越发yīn沉,不由急得要命,老天保佑,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又下起雨。
“好,我马上去。”晴雪急急的跑去,晴霜心中暗想,姑娘有一句话说的是,越是复杂的计划,越容易出纰漏,反倒是最简单的成功机率最大。这样的时刻,一定要镇静,镇静。
贵妃得宠时就安静沉寂,贵妃失宠后变得肃杀端穆的承乾宫,这一日突然传出了声响。刀剑碰撞声,呼喝声,娇叱声响成一片。晴霜晴雪被层层叠叠的锦衣武士围在中间,心中暗叫倒霉。眼看计划就要成功,可以不惊动龙骑尉溜出宫去,谁知一个女官胆子太小,临阵出了纰漏。没有办法,看来,只有动用那个“下下策”了。
“大人,这可怎么办?命他们放箭?”身旁的士官急急问着副统领。
“不,她们是贵妃的贴身女官,不是一般的宫人,岂可轻率?传令下去,不得伤她们一根毫发,若是她们出了什么问题,不要说贵妃那里,就是陛下那里,我们也难jiāo待。”副统领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自然有自己的本事,在承乾宫守了这么些天,哪里还不明白晴霜晴雪的特殊地位?他也有心要帮一把,便急忙传话下去,不让为难晴霜晴雪,慢慢的困住便可。
承乾宫弄出了这么大动静,早有人报到了长庆宫。薛太后忙忙的遣了人来问,副统领只回说是一点小事,不敢惊动太后,即刻便处理妥当。内侍回去禀报了,又传来话说,太后懿旨,命将闹事宫人带往长庆宫听太后发落。副统领知道事qíng没那么简单,便庄容回话:“臣请秉太后,臣奉陛下圣旨守承乾宫,即便是太后,无圣旨也不能调动。今这两位女官是龙骑尉押下的罪嫌,不可以宫规处置,只等陛下圣驾发落。况这也是小事,不敢劳太后慈驾,臣请金安,千岁!”
那内侍回长庆宫去回了话,不一会子,长庆宫的总管内监便亲自来了,拂尘一挥:“太后懿旨,带两名女官往长庆宫回话,锦衣卫副统领奉旨守承乾宫,但太后是当今生母,难道想抗旨bī宫?”
副统领听了这话,急忙跪下:“臣不敢!”太后懿旨不能违抗,他又有心袒护晴霜晴雪,这可如何是好?晴霜晴雪站在那里,心中暗暗着急。适才她们闯出之时,副统领已派人飞马至上林苑报信,但这么一会子的工夫,定是到不了的。她们倒是不要紧,只不知道姑娘该如何是好。
两方人正在僵持,突然宫门一开,众人看去,高远捧了一袭火红的狐皮进来,晴霜晴雪松了口气,事qíng总算是有了转机。
沉寂了这么些天的承乾宫,终于又一次灯火通明。
女官们进进出出,手中捧着巾帕,水盆,汤药,脚步匆匆,但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一碗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被端进去,又凉透了被端出来,平静了这么多年的后宫,自贵妃进宫之后,一场连着一场的bào风骤雨。帷幕低垂,暗香袅袅,画儿静静的睡在chuáng榻上,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丝毫没有感觉到一直盯在自己脸上的,灼热而痛苦的视线。
圣景帝直直的望着她,看着那苍白的,小小的脸,此刻没有了丝毫的qíng绪神色,只是静静的,安恬的睡着,就像两人同chuáng共枕的那些夜晚,她也是这般在他怀中睡着,清丽而又甜美。就这样看着她,这些日子的冷战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些夜晚。圣景帝将被角又掖了一掖,轻轻的顺开她披在枕上的发。窗外的秋雨已经转小了,滴滴答答仿佛那个晚上一样。他接到高远飞鸽传书,便丢下了大队的人马往回赶。路上下起了大雨,他越发心急——她正跪在长庆宫的门前啊!待飞马奔回宫中,他施展了轻功往长庆宫去,滂沱的大雨像是帘幕一样,但也没有阻隔住他的视线。那小小的身影,倒在青石路上,看得他心中剧痛。那是他的小乖,他的宝贝,他捧在手中,揣在怀里的心尖儿,却被人这般折腾!他懊悔得要命,说来说去,自己才是始作俑者,若不是自己冷落她,又怎么会给母后可趁之机?她一直昏睡着,没有醒来。召太医来问,都说没有大碍,只是受了凉,身体虚弱罢了,只等她醒来,喝下汤药,就可以慢慢养着。圣景帝俯身在那苍白的脸颊上亲了一亲,起身出去吩咐她们再将太医召来在外殿候着。
“画儿,画儿……”半夜里,圣景帝留宿在承乾宫,抱了她在chuáng榻上安歇了,当值的女官内侍们在外面守着,汤药一次次的熬着,太医守在外殿,不敢擅离。宫灯照着,圣景帝极浅眠,怀中人略动了一动,便醒了过来。见画儿似有要醒来的迹象,忙轻轻的叫着。
画儿梦中温暖,只想这么睡下去,又似觉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便缓缓的睁开眼来,却见圣景帝神色温柔,口中轻轻喊着,不由愣住了。圣景帝见她醒来,高兴之极,忙隔着殿门吩咐女官去将汤药端了来。回头却见画儿看着自己不说话,便也怔住。
两人相对无言,心中各各柔肠百转。半晌,帝皇痴痴的看她,却说出一句话:“小乖,你若不想要朕的孩子,就不要了……”画儿看着他,这个男人,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道是无晴却有晴
“……今朕膝下,二位皇子无继承大统之气量天运,朕若无嫡子,百年之后,即传位祺王;朕若有嫡子承袭大位,必出自承乾宫。今贵妃小错而母后重罚,以致卧chuáng不起,是yù戕害帝母耶?”宣诏的高远读到这里,也不由得悚然一惊。这个罪名可大了,圣景帝膝下子嗣单薄,两位皇子又不能继承皇位,今日这问罪诏如此斥责太后,可见圣景帝愤怒到了极点。他偷眼瞧着,见薛太后面色惨白,底下跪的嫔妃们也都花容失色,吓得簌簌发抖。高远心中暗叹一声,接着往下宣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