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完结
沈渊狠命按住胸口,终于渐渐止了咳嗽,又歇了一会儿,方道:“你放心,步天教虽然行事带着三分邪气,但是他们——他——步回辰……不是坏人。你带着这样信物去见他,他必然会送你去见小望儿,护着你们兄弟俩好好地……好好地回到中原……”
他见谢文朔又想说话,不耐烦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要我哄你?”脸色一沉,斩钉截铁地道:“不准问话,听着就是了……咱们是从峰顶进来的,尼坚摩嘉却能在窟中等着我们,窟底定然有路可以通往山外。我再休息一会儿,就带你去探路……尼坚摩嘉中了毒,又捉不住你夺魂,必须要尽快将我炼化。他已经丧心病狂,当会去调危须中军进窟。今天夜里,步天军必然会乘机偷袭危须王庭……”谢文朔一听得“炼化”二字,心胆俱裂,忍不住脱口叫道:“公子……不……不能!”沈渊一下支起身来,一掌拍在他嘴上,恶狠狠地喝道:“闭嘴!”
他变掌为抓,钳住了谢文朔腮颌,冷冰冰说道:“你只要有一个字敢不听我的,我就在这儿杀了你!”他虽然脸色灰败虚弱,尸气浸体,但是一旦动了杀机,依旧是满身煞气,一字一顿地道:“我费尽心思,赌上性命,拼着魂魄不入轮回之苦,方才得了这个令中原军队剿杀危须王庭的机会。你要是坏了我的事,别说是你,就算是谢平章在这里,我也一样杀!”谢文朔摸不着头脑,问:“谢……谢平章?”沈渊一指按在他嘴角边的“地仓”穴上,捏得他喉舌一麻,喝道:“少啰嗦!你走不走?”
他又哄又吓,谢文朔年幼无知,临事本就无多少主见,又在这诡异阴森的洞穴之中受了无数惊吓,哪敢违逆?受迫不过,只得张皇失措地点了点头。沈渊略微放心,松开手指,安抚地拍拍他的脸颊,便无力地垂落下来。谢文朔泪流满面,哑声道:“公子……”沈渊疲惫地道:“别多说话了,我要调息用功。”
谢文朔不敢则声,沈渊盘膝坐起,勉力拓功,调理内息。他在尸气中来去太久,玄玉符早已浸淫其中,正源源不断地向周遭吸取尸气,现下便如一颗小小心脏一般,在他胸前微微博动。而步回辰为自己以血气温暖生发出的肉身,却在尸气中渐渐地冰冷下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有凝结僵木之状。气海间内息虽强,但却在跟着玄玉符跳动激荡,已经不大受他行功运气的驱使。沈渊长叹一声,知道自己离尸化飞灰的时候,已然不远。当即扶住身边石壁,颤巍巍站起身来。不料石壁潮湿,壁上石乳松脆,他一攀之下,便即碎裂,差点儿摔倒。幸而谢文朔眼疾手快,抢上扶住。
沈渊手中抓着一把碎石,忽一皱眉,推开谢文朔,站定身子,伸掌缓缓推出。身形步法,正是他与步回辰分别前夜所论的“四游掌”。步回辰使这套掌法来调理内息,天下掌法繁多,见多识广的步天教主偏偏选中这路忽快忽慢的“四游掌”练功,必有它的独到之秘。沈渊虽不曾向步回辰请教,但记心悟性都是上佳,看过一遍,便已将运掌之势全数记下,当即试演出来。
果不其然,那掌法大有奥妙,力缓时运掌潇洒自若,力疾时掌风飘逸轻忽。沈渊紊乱的内息在掌势带动之下,竟如乱流归渊,慢慢收束在了一处。虽非圆转如意,但胸中畅快不少,精神也为之一振。他的武学根柢何等深厚,掌法未尽,已大有了悟,快意道:“以前只听说过‘四游掌’是华阴老祖依游侠剑意而创,讲究不论掌势,转折任意随心。难怪步回辰用来调理内息,果然大有道理。可惜没能看全,日后倒要叫他从头到尾的使一遍来瞧瞧。”刚想到这里,心中忽地一顿:“我胡涂了!我哪里还有什么‘日后’?”
心神不定之间,最后一掌已行云流水地拍将出去。刚使到一半,忽地一愣,心道:“这一势切掌平挥便了,为何要圈转轻扬,与身法不属?”忆起当时情景,步回辰发现了自己站在窗下,因此掌风自然而然地拍向窗棂月影。陡然间脸上一热,暗道:“呸,练功打熬气力,也敢这般乱七八糟?这下半套掌法,不瞧他练也罢。”原来步回辰此掌似扬非扬,正好为窗外的他撩起头顶蔷薇架上垂落的花枝。
他虽是一闪念间的想头,但是情不自禁,微觉羞臊,心血便已激荡起来,血气反冲。本是内腑冰冷将木的,忽有暖意微微,仿若破冰一般。他心知机不可失,连忙重又盘膝坐下用功,吐纳炼气,调和内腑,果然大有效验。待得功行周天,尸气渐退,方舒出一口气,睁开眼来,畅然笑道:“好了,走吧。”
第54章 秘术孤魂
谢文朔在一边,眼巴巴地瞧着沈渊练掌运气。他的武学造诣只是皮毛,对于掌法中的精奇招数,大半看不出来。但瞧着沈渊掌若轻鸿,身法飘逸出尘。他瞧得心动神摇,偶尔被沈渊掌风柔劲拂过脸颊,亦不觉疼痛,只觉自己并非躲藏在阴暗潮湿的山洞之内,而是在岚气缭绕的群山之巅。直看得呆呆出神,直到沈渊又叫他一声,才猛醒过来。连忙上前,伸手要搀扶沈渊。
沈渊推开他的手,笑道:“我没事,你把我当老头子么?”谢文朔一怔,扎着手不知所措。沈渊看他脸上怔忡,目光中又有羡慕之意,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喜欢这套掌法么?”谢文朔一听,连忙点头,沈渊微笑道:“我没练全,自己也不大通。你回去之后,叫步回辰指点你便了——”一语未完,又想起方才情形,心道动情炼气的功夫,只怕让天下武学名家闻所未闻。忽地想道:“啐,这种事情,想着便羞,还要让别人‘闻所未闻’?”连忙乱以别事,对谢文朔道:“别耽误时间了,走吧。”
两人又向山洞深处走去。方穿出石道,走入一处乱石嶙峋的石洞之间,沈渊忽地止步。谢文朔猝不及防,鼻子差点儿撞在他肩上。沈渊轻轻嘘了一声,道:“有人来了。”带着谢文朔闪身避入乱石深处。谢文朔屏息静听,四下俱寂,只有石间水滴声声,哪有人声足音?
又过了好一会儿,方听到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在山道中轻轻响起,显然还离得甚远。惟有沈渊的高深内力,才能相隔遥远便已听闻。他向谢文朔打个手势,示意他缩身在一爿山石之下,不可露了形迹,自己亦屏息静气,凝神细辩周遭的动静。
不一时,便见一道幽幽光晕,一圈一圈地在石道中蔓延开来。一片暗淡的白影出现在光圈之中,原来又是一名窟中灵巫,一手举着一盏光闪闪的牛油大烛,一手执着明晃晃的长刀,腰带中插着嵌金镶宝的左相令信,戒备万端地穿过石道,向乱石丛中走来。沈渊眯起眼睛,瞧着他嵌在腰间的那粒珊瑚珠在灯光里映得通红透亮,心念微动,伸手入怀搓弄一刻在石梁边虏获的那粒灵珠,已有主意。不动声色地伏下身子,看着他走了过去,背影隐没在石岩之后。又待一刻,便见一队僵尸滑跃纵跳而来,显然是在卫护那灵巫行动。
待石道里的足步声尽数消失,沈渊方对谢文朔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贴耳说道:“他们是到渊底岸边去的,你跟着便了。找到之后,在岸边躲起来等我。”谢文朔一怔,点头答应。沈渊拍拍他肩膀,道:“别怕,我会想法护着你。”
谢文朔胆气骤壮,拨出匕首,见尸群已瞧不见踪影,生怕自己迷了路径,连忙要追。沈渊连忙将他拉将回来,低声嘱道:“别叫他们发现了,离远着些!”谢文朔瞪大眼睛,不知该如何行事。沈渊指指岩上潮气中熏染的淡淡烟痕,示意他沿途找寻。谢文朔恍然大悟,大喜过望,握紧袖中匕首,蹑行而去。
沈渊见他远去,便也回身向上,往来路奔去。奔不多时,已见道中尸气纵横,他不敢再行碰触,当即轻身跃上壁顶,调匀气息,在石钟乳间纵跃穿行。青衫带风,身法如电,窟中虽偶有尸群出没,却哪里发现得了他?
四下里巡绰一刻,果然又发现了几名灵巫踪迹,三三两两地驱着尸群,自石道中走过。沈渊居高临下,审量他们腰间珊瑚珠式样,皆轻轻放了过去。忽听履声蹀蹀,与尸群滑跃之声大异,竟是一群人往这边走了过来。沈渊目光闪动,心道:“这窟中尸多人少,能率着人众行动的,肯定是尼坚摩嘉那老妖怪。”果然不一时窟中火光熊熊,谢如璋率着一群白袍灵巫从一道石穴中走了出来。沈渊凝神看时,见他形容枯干,脸色铁青,步伐间掩不住一股萎靡之态,心中大喜:“老妖怪受伤不轻,这可好极了!”
他仔细打量随侍在谢如璋身侧的几名灵巫,瞧见左侧一名捧巾灵巫腰间嵌的珊瑚珠式样,成水滴之形,其间镂出五条火焰的灵符形状,正与自己方才所见的那名报讯灵巫的巫珠一模一样。嘴角微勾,心道:“好小子,你果然在这里。”正在思索诱敌分散之计,忽听谢如璋咳嗽几声,沙声问道:“什么时候了?”一名捧着滴漏刻壶的灵巫听问,躬身禀道:“申正三刻已过,天快黑了。”沈渊在窟中行事,最担心的便是不知时辰,若是行事不及,埋伏在外的步天军队错过时机,莽撞行事。自己万般忍辱艰辛,付诸东流不说,还枉送了千骑性命。听得天还未黑,心中狂喜,知道尚有可为,便又悄悄伏下身子,想听谢如璋还有什么话说。
谢如璋慢慢地在石道中走了一段,缓缓道:“现在窟中尸气不足,制不住邪灵。但是要调中军入窟,王上虽然许久不问军务,但是这样大的动作,只怕他也要生疑心。怎生想个法儿,让他不加阻拦才好。”身侧一名灵巫出声应道:“供奉沃神,求祀灵窟,那是我危须至上至要的国事,王上怎能阻拦?”谢如璋知道他们一世都在窟中苦修,丝毫不懂国家政事的微妙为难之处,也不多加解说,自行思索一刻,向那捧巾灵巫问道:“你的兄弟,如今到了那里了?”灵巫回道:“已布下尸阵,驾船出窟了。”谢如璋点头道:“甚好,惟有尸毒,才能阻住渊中凶兽。”沈渊听得此言,明白过来,暗道:“啊,原来那一大队僵尸,是派这个用场。”见谢如璋嘴上虽然赞许,脸上却殊无喜色,已明其意,扬声笑道:“四下里俱要用僵尸行事,这可好生为难呢。”说着,一式“飞鸿踏雪”,轻飘飘地从石钟乳上纵落下来。
谢如璋一听沈渊声音响起,已知不妙。一个错步弓身,倏地移形换位,已将身后那名捧巾灵巫胳膊捞住,飞身向后退去。不料沈渊根本不是冲着那灵巫而来,在半空中双足连环踢出,劈啪两声,倒将另两名不及提防的灵巫踢飞出去,摔落在石壁之上,脑袋碎裂,眼见得活不得了。
谢如璋见自己身边又折二人,心中恚怒,看定沈渊,冷笑道:“尸群虽少,但要制住公子,也不如何为难。”他身边的灵巫早已分散开去,喃喃呼喝,便听四下里纵跃之声大作,显然窟中僵尸正沿着咒术而来。
沈渊并不惊慌,探问道:“你的伤势如何了?”谢如璋听问,看沈渊一眼,答道:“些微□□,不足挂齿,已经痊愈了。”沈渊点头道:“嗯,你的身体已败,再加一点儿毒水也算不了什么。不过谢文朔已经出窟。你只有另找一人换魂了。”谢如璋微笑道:“罢了,有公子在此,我何必再受那身魂不属之苦呢?”沈渊察貌辩色,问道:“你用了谢家七代血脉,应当早已习惯了吧,难道还会很难过么?”
谢如璋听他温声相询,虽知绝无好意,但自己二百余年苦心孤诣,实也是孤寂无比。除了对面这个聪慧绝伦的生死对手,实也无人能解他的智谋;且这些许微事,说了也无伤大局,便笑道:“公子知道的可不少啊,换魂七代,确是比寻常肉身要活得长了许多,但终非长久之计。不过公子若肯用自家魂魄换谢文朔性命,老衲这生意倒也做得过。” 他们对答,皆用汉语,因此他公然便用尼坚摩嘉的口吻说话,料想那些危须灵巫也听不懂。沈渊微笑道:“不错,炼化玄玉灵符之后。你的肉身便能长生不死了——可是尼坚摩嘉的肉身,尚在采凉山中,你来得及去换回来么?”
谢如璋听闻,大惊失色,道:“你……你胡说些什么?什么……肉身?”沈渊笑道:“你叫他们不要让僵尸靠近我,我就和你说。”谢如璋当即对身边灵巫下令,道:“你们自到十二星阵中布阵便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过来。”沈渊看一眼方才盯着的灵巫,见他驱尸离去,满不在乎地道:“啊,原来你们叫十二星阵。我说怎么与我汉家的三垣二十八宿不同呢,好几次都差点走迷了。”谢如璋干笑一声,道:“西域星象秘术,自然非中原天官书可比。”沈渊呸了一声,道:“不都是天上星辰么,改个名儿罢了,有什么稀奇?”
谢如璋无心与他多扯闲话,只道:“公子带着我家两个小儿南去少林,又与步天教主做了一路,却不知是何时曾重回过采凉山中?”
沈渊知道他在试探自己,心中冷笑,并不答他问话,却反问道:“你既用谢家七代血脉换魂,那换魂之后的谢家人,你又将他们怎么样了?”谢如璋心念一动,平静答道:“夺魂成功,原魂无用,自然是杀了。”沈渊长袖微微鼓起,显是有劲风拂出,冷笑道:“那些人不懂武功咒术,又当你是血脉至亲,受骗之时不知自保,只能是任你杀虐。可是有一个人,只怕你没那么容易杀了?”谢如璋一愣,戒备问道:“噢,哪一位高手人物,还请公子指教?”沈渊冷冷道:“谢平章!”
第55章 冤魂剧斗
谢如璋微微皱起眉头,目光闪烁地看了沈渊一刻,缓缓道:“他?他却是最容易办的。谢氏其余诸人,被我夺魂之后,魂灵归于旧身。旧身虽败,好歹也是个身体。我还得多费手脚,将他们击死埋尸——”沈渊接着他的话,道:“惟有谢平章,你是万舍不得将你的原身给予他留魂再杀的,便任他魂灵飘荡东西,不入轮回——尼坚摩嘉,便是地狱恶鬼,也不曾有你这般夺人魂魄,残人性命的狠毒残酷,你便不怕遭天地报应么?”
谢如璋听他直斥自己,不但不怒,心中反而暗暗高兴,想道:“你越是动怒,尸气侵袭越快。不需一时三刻,你就是在我的手心里了!”当即笑道:“天地岂会奈何于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不是你们汉地的圣人所说的话么?”沈渊冷笑道:“你四六不通,读了两本汉家经典便来现世,叫人笑掉了牙齿!你不依天理,以别人性命为稻草土狗,别人一般地瞧你如虫蚁蛇鼠,休想天地神明护你佑你!”说着,衣袖振风,右手陡然伸出,五指成钩,直向谢如璋面门抓来!
谢如璋身体虽然渐次衰败,但未到全腐之时,因此尚有余力,当即挥拳挡格。口中笑道:“神明不佑,又是什么大事啦?既与神明无干,那我为刀殂,人为鱼肉,须也怪不得我本事高强。”沈渊怒喝道:“胡说八道,满嘴放屁!今儿公子爷便让你瞧瞧,看谁才是案上鱼肉!”衣袖挥处,左掌右抓,猛若惊雷,劲风猎猎,已与谢如璋斗在了一处。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武学高手,又兼百年内力,功力已至化境。虽一个尸气侵体,一个肉身将败,但此时仇敌相见,上手便是剧斗生死,因此拳脚招式凌厉变幻,狠辣无伦。沈渊一抓不中,不待招势用老,已翻腕回转,骈指直取谢如璋双目。谢如璋喝道:“慢来!”右掌一立,一式“礼敬如来”,将沈渊指力隔在了外间。
沈渊冷哼道:“还惦记着你那双狗眼睛呢?你便是取回肉身,也是个瞎子,要来何用?”谢如璋听他公然提起自己当年的旧恨,怒发如狂,双掌一圈,高举过额,迅若疾电地劈将下来。沈渊上半身全罩在他掌风之下,当即左肩一斜,右足疾蹬,衣袂飘飘,滑转开去,听他怒喝道:“玄玉符有长生不死之功,通灵造化之效。便是没了眼睛,一般的晓彻天地!”沈渊笑道:“胡吹大气!既然有这等重宝,如何你危须国中从未有人炼成过?”说话间臂如利刃,中宫直劈过来。
谢如璋虽知他是以言语相激,但剧斗之中,心粗气豪,岂有认输之理?运功于臂,一式“阴风切”中的“龙须旋影”,回掌相应,口中喝道:“泥丸中宫,玄玉存魂,哀灵定魄,阴尸百炼,至符行功!”
沈渊听得“泥丸中宫”一语,眉头一皱,脱口问道:“你……你是在说青岚心法?”谢如璋狞笑道:“是啊,你父天纵奇才,悟出的心法非僧非道,独辟蹊径。但他也不是无中生有的学来,他为破步天教玄功,曾西游昆仑,学过波斯大食等地的武功,是不是?中原玄学,合西方奇术,正合我意!”两人口中对答,拳脚功夫却无半分凝滞,倾刻间已经又斗了数十余招。
沈渊唔了一声,左手虚探,右拳挟着劲风,一式南海派的“修鯢吐浪”,径击谢如璋左边“太阳”穴,恨道:“原来在危须皇宫之中,你便盯上我的武功了!”谢如璋格开他右臂,还了一招 “折梅攀松”,摇头道:“你的内功虽然特异,却不是天下独步。只以你的内力作基,也炼不出这天下至宝。”沈渊冷笑道:“不错,黑玉墨玉易得,玄玉却是稀世奇珍。连定泰皇家,也只有郑骧手里,才有那样的少阳山玄玉。你自以为命世奸险,能算计天下人,其实也不过就是‘投其所好’四字罢了!”谢如璋呵呵阴笑道:“少阳山玄玉,确是举世奇珍。可是制符定魄,心念公子的哀灵,却是百世难求!”沈渊怒喝道:“你是说郑骧?”飞起一脚,直踢向他膝弯。
谢如璋闪身避开,见他突袭自己下盘之时,拳招中已露破绽,左侧门户顿开。知道是他提起郑骧,心神激荡之故,大喜过望,双切掌推出,长声笑道:“公子如何起了别意……” 左掌砰地一声,正击在乍听此言,凤目微惊的沈渊胸前!
沈渊唔了一声,踉跄后退几步,唇角淌出一线血流。谢如璋见自己一击得手,欣喜若狂,伸手便去抓他的“大椎”穴。不料沈渊虽败不乱,左掌勉力一翻,运掌成风,破空劈下,掌风直袭他面门。谢如璋潜心中原武学多年,一眼便认出端倪,心道“四游掌?不使自家武功,倒使这套浑不相应的掌法,这小子当真胡涂了!”心下不屑,左掌疾掠,挥开他掌风;右掌毫不凝滞,依旧击向沈渊胸膛。
不料此“四游掌”却非彼“四游掌”,沈渊拍出之时,已然变招,正是那夜步回辰手创的“撩花式”,除了沈渊步回辰,世间哪有第三人见过?步天教主当世名家,所手创的招式自然也是非同小可,后招绵密,法度谨严,径尺之间全在掌风笼罩之下,令人避无可避。沈渊掌风虽偏,但指间剑气不改,拇指与食指成鹤嘴之势,余下三指略弯,出手如电,已经狠狠地扣在了谢如璋右肩的“缺盆”穴上!谢如璋一着不慎,已然受制,手少阳明经脉俱被沈渊闭住,半身动弹不得。他惊怒交集,见沈渊右掌微微提起,凤目凛凛,显是立时就要狠下杀手,当即喝道:“那哀灵是谁,你还猜不透吗?”
沈渊手掌一凝,却不受他逗引相激,并不答话,掌带劲风,破空劈将过来。谢如璋心知不好,吞声大吼,左臂一扬,搅起空中飘荡的尸气,向沈渊劈面挥来。沈渊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竟不闪避那阴毒尸气,右掌带着劲风,一掌斫向谢如璋的喉头!
谢如璋被他的狠辣掌力斫中,喉间顿木,浑身一颤,几近窒息。但他体如坚革,沈渊拼尽全力的一掌,竟然没能斫碎他的喉头。他倏地吸气,忽尔狂吼乱叫,张口运力,呼地吹出一口劲风。口吹劲力,自比不上拳脚凌厉,但谢如璋在窟中许久,亦早沾得满身尸气。沈渊被这阴寒劲风罩住手掌,身体不由自主地便是一颤。谢如璋借的便是这一刻之机,口中呼喝,手中又搅起万端尸气,尽向沈渊身上推将过来!
沈渊尸气浸体,双目赤红,恨不得把这死敌食肉寝皮。奈何尸气入了骨骼深处,举动不灵,已难占得先机。谢如璋嗬嗬狂笑,竟不急于挣脱沈渊如钢似钳的掌握,倒翻掌抓向他的胸膛。沈渊只得松手急退,便听得“哧啦”一声,被谢如璋扯落一片衣襟,沈渊怀中所藏的那粒珊瑚珠被劲风带将出来,被谢如璋一把捞住。顿时,他的掌中红光大盛,直灼沈渊面门眼睛!
沈渊虽然心志坚韧,毕竟是僵尸之体,全抵受不住这刺目的亮光,闷哼一声,举手遮挡。谢如璋乘机猱身而上,左手钩拿,已刁住他手腕,狠狠向石壁上的一根尖细钟乳石砸去!沈渊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右掌顿时被那锋利石片洞穿出一个血孔!谢如璋笑声如山魈嘶吼,震动四壁。左手拨出沈渊血淋淋的手掌,右手作鹤嘴之势,捏紧那粒珊瑚灵珠,只听轻轻噗哧一声,那红艳灵珠已经嵌了沈渊掌心的血洞之中!
沈渊凄厉嘶叫,只觉右掌一线火焰腾腾,直烧入自已五脏六腑之中。玄玉符立生感应,在他的胸前扑扑乱跳,一寒一热,交替往袭,在气海间化作了一个无底旋涡,四面八方的尸气奔涌而来,直向他孱弱的体内无休无止地侵袭过来!
谢如璋看着沈渊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挣扎,身形在浓黑尸气中若隐若现,嘿嘿厉笑道:“我聚万尸之气炼你,足以抵九年之功!公子,不必再作无谓挣扎了。你既敢入我圣窟之中,便当知道今日的下场——”说着,呼啸连声,便听四下里嘶嘶啦啦,一头又一头的僵尸从岩边石下,冒出了头来。他正在得意之间,忽见那只带血手掌依旧从尸气中伸了出来,颤微微地攀住了一根石笋,狠命定住。沈渊左手撑地,在尸气之中拼力支起身来,语气微弱地道:“咱……咱们方才的话……还没有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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