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
谭永宁又看了看骆羽杉,最重要的,那天自己可是亲耳听到二嫂似乎颇是在意二哥的那些红颜知己。如果小八找自己,自己又帮她找了二哥的事给二嫂知道,在不明白事由的qíng况下,好象自己帮人算计二哥似的。二嫂知道了还不怪自己?现在,请她自己去看看,有什么误会,自己也可以早些解释清楚。
见骆羽杉并不起身,谭永宁看了看她笑道:“……谢家八小姐我幼时就认识的,后来她出去读书,我们便少了来往……这次她从美国回来,为的是一件家事,今天本来是特地来请二哥帮忙的。”
骆羽杉闻言笑了笑,没吭声,请谭老二帮忙和我有什么关系?永宁你还是没有把话讲清楚呢。
看着安之若素的骆羽杉,谭永宁无奈一笑:“二嫂,我拜托你过去一趟好不好?路上我细细和你说……请了二哥过来,我怕他生我的气呢……”谭永宁越说越小声低,骆羽杉一笑眨眨眼睛,瞬间明白了谭永宁的小心思,只好笑了笑随她起身下楼。
“谢家老太爷前年去世,这次瘟疫中原本身体不太好的庄氏夫人也过世了,家里长辈去了,于是围绕着遗产分配,最近谢家闹得很厉害。”谭永宁一边走一述说道。
这些消息骆羽杉曾从报纸上看到一点,但是那是人家的家事,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便没有往心里去。谭永宁见她淡笑不语,接着说:“其中争执的主要问题,就是谢家的女儿们该不该继承遗产。”
这倒是个颇不寻常的争议,骆羽杉想道,按照中国大家族的传统惯例,女儿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无权继承家产的,想不到谢家姐妹倒颇是勇敢。
“第一个要求男女平等的就是谢家小八,受过‘欧风美雨’熏陶的谢广珊不肯买哥哥们的帐,而且五小姐、七小姐也没有出嫁,还是闺阁中的小姐,大家都不想罢休……今天五小姐和八小姐来找二哥,本来是想请二哥出面帮手,主持下正义的……”可惜,似乎八小姐病急乱投医,二哥貌似不想管这种清官也难断的家务事呢。
这谢家八小姐昨晚的刻意示好,是为了家产纠纷?骆羽杉想了想又觉得似乎并不完全是。但是也不好说,毕竟自己和谢家姐妹都不熟的,脾xing做派完全不了解。
两人说着,走进谭永宁姐妹住的楼里。一进楼下客厅,便看到谢家五小姐、八小姐坐在沙发上,谭少轩一身戎装、双手抱臂就靠坐在谢广珊旁边,薄唇微扬两人正说着什么。
看到谭永宁和骆羽杉进来,谭少轩微微一怔,又似乎舒了口气: “五小姐,八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府上的事在下道义上支持几位。但我cha手是不合适的,要不你们再商量商量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说完,看了骆羽杉一眼,颌首一笑,从桌子上拿起一只长长的盒子转身离去。
谢广珊大眼睛闪闪,看着谭少轩走出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甜美,但心qíng却有些沉重。父母全部过世,哥哥们、叔侄们为了家产争得不亦乐乎。母亲遵照父亲的遗嘱,用其遗产的半数创设了虔斋义庄,据五姐说当时还有银元八百万之多,母亲在世也一切运转正常平安无事。
但是,当母亲患病垂危时,人尚未咽气,就有人在搬箱子、抢东西了,之后二哥、三哥和四哥将义庄财产的六成归为己有,把尚在闺中的五姐、七姐和自己排除在外。
五姐是个极其善良的女子,母亲去世,大嫂当家,为了节省开支,要把大批佣人遣散。这些佣人中有的几代人均在谢家服侍,他们无处可去,跪在地上请五小姐救命,五姐没办法,才和七姐一起找自己商量。
不要说自己还要读书,也需要钱,单只为了五姐、七姐和那些佣人,谢广珊就觉得自己不能不作为,但是自己去美国读书多年,和凌州的头面人物并不熟悉,能攀得上的无非一个给自己留下深刻记忆、一直令自己难以忘怀的大帅府二少。
可惜,自己特意送上的圣诞礼物,如石沉大海,并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样,赢来哪怕是谭少轩的一个问候电话也好,就更不用说其他的什么曾经的记忆、好感;昨晚自己悉心打扮、投其所好、厚着脸皮找上去,谭老二却似乎对自己一点旧识的味道都没有。
古人说痴qíng女子负心男,谭少轩和自己之间当然谈不上什么负不负心,但是毕竟当年一场相识,而且,自己心里对他,也的确有一份别样的qíng愫,当时离国去美,不还特意给他留下过一封信?他若知道了是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在给他寄送那些欧美的军事发展、武器更新简报,会做何想法?
去了美国多年,自己心里自始至终都有那个影子,所以弃文就武,读了亚拉巴马州特洛伊大学的科学学院,若是西点军校招收女生,自己说不定会gān脆去读军校。对于他在国内的消息,自己收集起点点滴滴,而且尽可能地把西方国家关于军事的新技术、新理论按时做好简报寄给他,当然为了避免麻烦用的一直是假名字。
刚才送他的那支枪也是自己费尽心思才拿到手的最新式冷水机关枪,谢广珊暗暗叹了口气。可能,因为眼下的谭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入凌州的小军阀了吧?今天的大帅府势力如日中天,今天的谭少轩,乃是南方军政府的堂堂少帅,人家根本看不起一个败落大家的弱女吧?想着,很为自己这些年来的心思难过,不由有些后悔今天拉着五姐过来。尽管自己只想不论怎么样都要尽力,可是会不会是自取其rǔ而已?
自己那些哥哥哪个是省油的灯?没人震得住他们,自己和五姐他们一分钱也别想得到。想着谢广珊幽幽叹了口气,感qíng事先不论,自己来是为求人的事,没办法,还得放低了姿态。
于是不动声色笑着和骆羽杉打招呼:“二少夫人新年好,抱歉来打扰您,这是我和家姐的一点心意,请二少夫人收下。”说着,从桌子上推过一个jīng美的首饰盒。
这位四小姐好象颇喜欢珍珠,昨晚那样的场合,身上只有一串珠串、两只耳环。于是谢广珊和两位姐姐商量,找了母亲留下的一串项链来送礼。谢家和骆家当年祖上闹得不愉快,现在人家的四小姐可是堂堂正正的大帅府二少夫人,先不说和谭少轩的恩怨,要是人家趁机给你穿个小鞋啥的,自己就吃不了兜著走。
原本以为看在当年的qíng分,谢广珊暗地里也曾想过,谭少轩或者会看在自己相貌不俗、主动示好的份上,出手帮这个忙,可惜这位大帅府的二少根本不吃这一套,眼里好像只有这位骆四小姐,或者自己只能从这位四小姐处使劲了。
骆羽杉有些诧异地看着和昨日不同的谢八小姐。昨天的少女一身洋装娇媚如花,笑容张扬,话语甜美;今天却是一身明紫色绣了暗花的旗袍,jīng致细巧的高跟鞋,明媚光洁的脸上笑容温雅中似含着一抹轻愁,显得另有一动人的风姿。
而且话里的张扬和亲近也收敛了,称呼从“四小姐”、“二嫂” 变成了“二少夫人”,莫非真的是为家事而来?若是为了得到援手,为了姐妹为了那些佣人,而不得不曲意逢迎,倒让骆羽杉从心里有了疼惜。父母都巳经不在的美女,其实也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