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
不知睡了多入,忽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吵醒,骆羽杉瞬间清醒,翻身而起疾步下chuáng冲过去拿起话筒。不是谭少轩,骆羽杉放下心来。细听电话里传来的却是赵其玉急切的声音:“骆先生,是我,我在博济,想请你来帮个忙,我这里有些被炸伤的病人,请过来帮忙抢救!”
骆羽杉心里一沉,急忙答应:“我马上到!”放下话筒,喊了亚玉起身,一边换衣衫,一边让赶过来的亚玉打电话给邢秘书。
等骆羽杉匆匆收拾整齐到了楼下,邢秘书和车子已经等在楼前,骆羽杉歉意地道了辛苦,一行人上车直奔博济。
“邢秘书,赵主任说的是炸伤,今夜城里有地方爆炸吗?”骆羽杉一边整理手术器械箱子一边问道。
“临走前我问了警备司令部,的确城东有民宅爆炸,具体qíng况还不知道。”邢秘书轻声说道。
骆羽杉点头,不再追问。赵其玉已经派人在博济医院门口等候,见到骆羽杉忙领了她进去,邢秘书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镇定就在一楼,骆羽杉走进去时,赵其璧刚好从第二手术室出来,见到骆羽杉忙打招呼:“羽杉,这边,镇定里还有几个受了轻伤的伤者,来帮忙处理。”
骆羽杉答应着,穿了隔离衣跟在赵其璧身后走进去。
几名伤者或坐或躺在椅子上、chuáng上,有的腿脚被砸骨折,有的被爆炸的气流冲撞在墙壁或硬物上,脸部受损,其中一个伤者,一见到骆羽杉,便惊喜地喊到:“辛先生,竟然是您?”
骆羽杉正从护士手里接过消毒水和纱布等物,听到有人喊自己曾经用过的名字,急忙转向看去:“郁先生,怎么是您?”
眼前手臂受伤,竟是谭少轩说过,答应出任南方政府驻英国公使馆参赞、凌州大学原来的文学系教授郁斯年。骆羽杉一边帮一个作者处理、包扎作品,一边问道:“郁先生,怎么是您?”
郁斯年皱起眉头,愤愤说道:“我看一定是日本人搞的鬼!辛先生,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一次要对付的是谁?”
又是日本人?见骆羽杉皱眉看过来,郁斯年低声道:“他们这次想伤害的是严霜华小姐。他们,”他抬抬下颔示意身边的几个男女:“他们是严小姐府上的仆从。”
日本人要伤害的是严霜华?骆羽杉更加困惑,严霜华一介女子,日本人怎么看她不顺眼,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看了看周围的人,骆羽杉没有出声询问,和赵其璧一起匆匆忙忙给几个人处理完作品,让护士带了他们去病房,才开始给邢斯年处理伤处。他的伤口不象炸弹造成的,倒像是刀伤,骆羽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赵其壁见他们是熟人,便没再帮忙,自顾走出去忙别的了。
“最近严小姐主演的电影电影《击鼓战金山》,辛先生看过没有?"郁斯年忽然问道。
骆羽杉轻轻一笑摇摇头,自己近来何尝有机会和时间去看电影。
“战金山,辛先生应该知道是说北宋末年,抗金名将韩世忠夫妇抗击金兵的故事。这次严小姐主演的这部影片,添加了一些针对时局的调子,提醒人们不忘国忧,不忘民族危难,很得民众喜欢,连日来在凌州几大戏院上贤内助,场场爆满,于是,有人心里不高兴,卑鄙地制造了这起爆炸案。”郁斯年说的义愤填膺。
骆羽杉手上的动作一顿,想不到严霜华那样的电影娱乐界人士,竟也有这样的爱国之心:“严小姐她怎么样?“既然是有针对xing的爆炸,骆羽杉一时有些担心严霜华。
“严小姐受了伤,但不算重。”郁斯年叹口气说道:“赵博士说,严小姐是演电影的,注重外貌,坚持一定要给她做好手术,所以亲自cao刀,正在手术室里面的就是她。”
骆羽杉稍微放了心,看着郁斯年有些迷惑不解,他不是已经答应出任驻英国公使馆参赞了吗?怎么会因为严霜华爆炸案而受伤?
郁斯年看懂了她的疑问,脸上微微一红,过了一会儿笑笑说:“我本来是下周就要启程的,因为昨晚在部里值班,今天早上经过严小姐住宅附近,发现了这起爆炸案,去追凶徒的时候被人砍一刀……”
其实郁斯年还有一些qíng况没好意思说出来。
大约一个月前,在外jiāo部同事的一次聚会上,郁斯年认识了这有名的“电影皇后”,被其美丽和气质所动,惊为天人。从那时起,便成了严霜华的忠实拥趸和恋慕者。
不仅经常派人送礼物上门,还是不时约严霜吃饭、跳舞,严霜华对这位有名的才子,美国回来的教授、未来的驻英使馆参赞,感觉似乎也不错,但凡有空总是赴约的,一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颇是投机。
但郁斯年过不多久就要去伦敦履新,而严霜华的电影事业注定是在国内的,所以郁斯年一时颇是烦恼。但是,出居英伦为国尽力,却是自己答应而且不可能会更改的,郁斯年只好尽量争取时间和严霜华见面。
就算每天从外jiāo部回寓所,也总是特意让司机绕嘴,从严宅那里打一转。严霜华在,两人就聊一会,或是吃屯饭,或是讨论下最近的电影、文学;若是不在,便留下张纸条,说自己来过等等。
今天一早,从外jiāo部值班回来,转到严霜华宅第附近时,发现了爆炸案,并看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逃遁,于是上前拦截,打斗中不防被人砍了一刀。
顾不得自己的伤口,郁斯年一边吩咐人继续追赶,一边匆匆赶到严霜华住的楼上。好在严霜华因为昨天卧室楼上漏水,工人正在抢修,住到了后面的客房,是以只是受了轻伤,反而是房里的佣人和保姆一死一伤。
“那几个凶徒抓到没有?”原来郁先生这个书生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者,骆羽杉出乎意料地看了他一眼,一边递了杯热水过去轻声问道。
“听说抓到了一个,另外两个跑掉了 。”郁斯年恨恨地说道:“跑掉的那两个,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日本làng人的可能xing比较大,可恨。”
这事应该是警备司令部管辖,严霜华是老虎叔夫人孙宝钏的gān女儿……骆羽杉心里一动,谭少轩吩咐自己要做的另外一件事,可不可以借由此事完成呢?
正想着,却见赵其玉走了进来:“这么早就把你吵起来,实在抱歉。”
骆羽杉笑笑:“人命关天的大事,赵主任不必客气。”说着给他和郁斯年做了介绍。
郁斯年急急问道:“赵博士,严小姐她怎么样?”
“她睡着了,伤口幸亏处理及时,而且在腿部,我用的是最保守的处理方法,对她以后的演艺事业应该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最近要小心呵护才是。”赵其玉依旧笑容温暖。
郁斯年这才放下心来,长长舒一口气,骆羽杉在一旁,心里却忽而一动。这位郁先生对严霜华的关切似乎超乎寻常,难不成……?
再一想也正常,当初第一眼看到自己,郁斯年就有“晚霜一抹影池塘,哪有这般颜色做衣裳?”的话,令人觉得颇有些恃才傲物和爱恋美色的味道,这样的才子喜欢上一代佳人的严霜华实在是很正常的事。这也是位慷慨报国的学者,若两人有缘,也是一场佳话,不过严霜华心里会放得下谭少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