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
听他这样说,我的心也隐隐疼起来:那时我满心满眼都是寒,哪里对别人旁顾过一眼,只隐约知道云姐喜欢他,可他似乎并不理会,当时还在奇怪,云姐有模样有地位,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如今看来,竟是因了我的缘故,唉……只听他又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可看你对轻云芥蒂甚深便也不想让你知晓,如今都过去三年多了,你长大了,也懂事了许多,这些事不应再瞒着你的。”“当初你爹爹竭力让轻寒苦练武功,参选宫主之位,是想他能护你一辈子的,你知道轻云对这事也很积极,可她并不是只为了你们,还有,还有其他的原因……”望见我眼中的疑惑,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口:“那个时候苍国还没有现在这般羸弱,我们都以为能将你永远留在扩云山。她,她是想让轻寒有地位有能力娶你,那我便会死心,便只能选她了,可她不知,我这辈子只喜欢音音你一人,纵是娶不到你,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成亲的!”
“音音,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恨她,只因我们都是得不到爱的苦命人,你应该能理解的。她虽有些自私,可也并不为过,若换了是我,我也定会去争取一切的可能留住你!所以从今以后,你能否放下过往,与她像以前那般亲近?她依然是你的云姐,那个关心你爱护你的云姐啊!”
我松开他的脖子默默点头:“我知道,其实我早就明白害了寒的不是轻鸾不是浮生,而是我啊!若我不是什么该死的公主,能自己选择所爱的人,那也不会徒生伤悲了。”“音音,你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无理取闹了呢!”他眼中闪着欣喜。
我故意撅了嘴:“难道我以前很娇蛮吗?那你还喜欢?”他抚了抚我的头,凑到我耳边轻言慢语:“你是娇蛮,不过是我爱的娇蛮!”
我静静靠在他怀里:“宏锦哥哥,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头顶传来他有些哽咽的声音:“嗯,qíng人可以有无数,哥哥却只有一个,我愿做这个唯一!”
我咬了咬下唇道:“你,别再为我执着了,天底下好姑娘多得不可计数,我不值得的!”
他却执拗地将我环紧:“我说值得就值得!你都能为轻寒坚守一辈子,我为什么不能呢?”
我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我与你不同啊,我还有责任,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呢!你我都知道,我这辈子除了王室再无其他地方可去,你却还要苦苦守候,又是何苦呢?”
身上一紧,他轻柔的声音绵绵道来:“我不觉得苦,只要能天天见你,再苦我也甘之如饴啊。更何况我知道,你心中的痛楚远胜我百倍,只要还在山上一日,我便希望你能快乐一日,哪怕将来去了王庭,也绝不能亏待了自己!”我噙着泪使劲点头:我会的,我会的!只盼你们都能善待自己,不管是你,还是他,都是我这辈子亏欠的人啊。如有来世,一定做牛做马,偿还这一世欠下的qíng债!临到晚膳后,我才慢慢踱回倾音阁,刚进园子就瞧见月痕朝我奔来:“小姐,盟主巳时便在此等候了,都差不多等了一整天了。”我抬眼瞥见廊下那瘦高的身影,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举步走至近前,却听他低沉的嗓音似含了怒气:“姑娘若想选夫君,第一便是考虑罗宏锦么?”
我惊愕道:“你,你在一旁偷听?真想不到堂堂盟主也做这等不堪之事!”
谁知他似乎并不觉有错:“在下正大光明在园里赏梅,姑娘不过是心思全在一人身上,没发现我罢了。”哼,这倒成了我们的过失了?真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我愤然瞪他一眼,正想越过他进屋,却被扯住了衣袖。我用力挣了挣,厉声喝道:“放手!自己有错在先,还敢责怪别人?你倒有理得很!”
他松开手,沉默良久才道:“我再是不愿,可这点礼数还是懂的,你与他的那些qíng话,我,我也只听到这一句而已……”他的声音渐轻渐弱,似乎苦涩地再也说不下去。我撇撇嘴:方才阿痕确是说过他已在这里等了差不多一天,巳时便来,那岂不是才去了霄平宫就回来了?如此一想,心中的不悦倒也消散开来。谁料他又说:“可只听了这一句,我的心便快被嫉妒给吞噬了……”他眸中的伤楚似无边雾气沉沉弥漫,我冷眼看着,任自己漠然说道:“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他望我许久,似平静了下来,幽幽说道:“那我该是怎样的人?”我挑眉笑道:“难道不该胸怀宽广,不拘泥于小事?”刹那间,他眼中似有寒气升腾,言语之下也带了丝缕的冰冷:“那我便连嫉妒都不能?是否,是否该是铁石心肠才能让你满意?”我勾唇一笑:“我说了要你忘却的,你的嫉妒,你的吃味,似乎不该是针对我!我倒是乐意你对我铁石心肠呢!”我没心没肺地笑着,眼见他脸上的表qíng由痛苦悲切转为漠然冷冽,心头也渐生凄楚:你会恨我么?只要少爱我一点,便是恨我恨得要死也好啊!他冲着我微微点了点头:“那好,我算是知道你的想法了。可现在还有另一个疑问,我原以为你只挂心在寒一人身上,这辈子非他不嫁呢,却没想到你倒是多qíng得很!既然罗宏锦能做你的夫君,为何我不能?”我呆了呆,耐着xing子说道:“他和我毕竟有近十年的qíng分,而我与你从相识到现在也不过才三个月,你叫我怎么信你说的天长地久?”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我与宏锦哥哥在一起确实比和你轻松许多,若能自己选择,我还真会选他的。我累了,真的累了,你放过我,别再纠结于此了行不行?
他听了却似自嘲地笑笑:“三个月的qíng便不能称之为qíng么?我与你相识虽短,可从一开始便倾注了全部的感qíng,你是真不明白吗?论到qíng缘长久,我比不上你的任一个qíng人,可我自认qíng深切切,绝不输于他们!”我鼻间一酸,忍不住扭过脸去:“láng烟大话谁不会说,可要赢得女孩子的心不是光靠甜言蜜语就可以的。爱了三个月便能爱一生一世,谁会信啊!我要是就这样将一辈子的幸福赌上,我才是个傻瓜呢!”寒夜里,他的身子颤了颤,低低的笑声随风而来:“原来我是输在爱得不够久,爱得不够深啊,那活该这辈子永远孤苦寂寞了……”
花尽香尘
轻鸾身子大好,已能自己下地行走了,我估摸着他总该离开了吧,可浮生竟提议摆宴庆祝,理由倒也充分,一来自轻鸾中毒后,山上一直沉闷得很,快过年了总该有几分喜气吧。二来杨大盟主已做客近半月,我圣山还未尽到地主之谊好好招待过呢。我白白眼,不置可否,他又嘱我练习些歌舞,与新来的舞娘同台献艺,我知道他总想将我推给杨严尘,让我在他面前跳舞,其中的深意任谁看不出来啊!我记起先前对他胡乱编出的理由,舞姿艳,那便叫他好生瞧瞧吧。临到摆宴那天晚上,我取来一方金丝绣帕裹在云迟剑外,jiāo于樊落,让她届时放在轻鸾的桌案上:我的舞三年未跳了,只盼他还记得,绯樱树下舞媚翩然,他眼中的怜爱我一刻都不会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