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
“自然不是了,盟主只允她留宿前院,其实凡是外头来的客人都只能在前院走动,这后院一直以来都只有盟主一人,连我们这些下属若无事也不能轻易来此的。”
我已听得心花怒放:我昨晚不但歇在了后院,还睡在他的房间,这待遇可明显不同了!我喜滋滋地问道:“那我睡在他的屋子,他睡哪儿了?”
“盟主昨夜歇在书房了。”
他给我指了指方向,我便偷偷来到议事厅外,正在打量周围的景致,忽听浮生喊道:“音音快进来吧,在外头gān什么好事呢?”
我一愣,只得大大方方走进去:“好啊,你们一个个都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就来欺负我一个!”
慕遐懒洋洋说道:“音音,谁叫你脚步声如此之重,恐怕只要长耳朵的都听见了吧。”
我朝他瞪了眼:就喜欢笑话我,若不是你们耳朵尖得要死,哪会听得见啊!我转眸扫过杨严尘,他望着我浅浅一笑:“姑娘请自便。”
我哼了声,跑至离我最近的霄平身边,见他发丝微乱,头上还沾了几朵桐花,便小心翼翼拈去,以手为梳给他理起发来。好半天我都没听见他们说话,正在奇怪,忽听轻鸾唤了声:“音音!”
我疑惑地抬眼看她,只见她拼命朝我使眼色,我瞧了半天才有些明白,忙望向杨严尘,只见他低敛着眉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杯盖,却并未喝下半口。我微微蹙起眉头:又没什么啊,为何大惊小怪地唤住我。浮生将我叫至身边,我一见他头上新添了几根白发,便又专注到这上头来了。
他们总算开始议事,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只觉他的声音如温玉流泉,叫人听得很是舒服,却浑不知他到底在说什么,若不是站着,我早打起瞌睡来了。见他们说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忽觉口渴起来,这才发现竟没给我准备茶水,便朝他看去:“喂,我口渴了呢!”
他微一怔,却也不迟疑:“喏,已经凉了的。”
见他将自己的茶盏朝我推了推,我喜地直奔过去,扬了手一饮而尽,边上又冒出个小僮续上茶水,可惜茶水滚烫,一时半会儿还下不了口,我嘟着嘴盯了猛瞧:为何一定要喝茶呢,杯子还那么小,水又烫,什么时候才会凉啊!
谁知他伸过手握了杯子,片刻之后又推回给我:“喝吧,凉了的。”
我大喜地接过:果然是温温的,内力高深就是好啊!就这样我一连喝了三四杯才满意,朝那小僮点头道:“嗯,你泡的茶不错,至少比我泡的好!”
厅内众人皆大笑起来,浮生道:“盟主,我看今日就到这里吧,有这小丫头在一旁闹腾,大家也没什么心思,不如明日再议不迟!”
他起身点了点头,我扭头一看他们都走了,便也追了出去:“云姐!”
她回身惊讶道:“音音你出来gān什么,还不快回去!”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呃,不是我打扰了你们吗?”
她无奈地摇摇头:“你啊,没发现自你进来后,我们杨大盟主的眼睛就只盯着你打转,哪里还能静下心来议事啊!”
我奇道:“我怎么没发觉?他几时盯着我看了?”
轻鸾在我额头一点:“你这样的傻姑娘,他竟然会喜欢,我实在是想不到啊。还不快回去,别再跟在我后头了!”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脸上颇有些烫,只好垂了头慢慢磨到他身边,他正翻着桌案上的书,并没有抬头看我,我只好讷讷道:“那个,昨晚占了你的屋子,害你歇在书房,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偷着眼看他讪讪而笑,他随意说道:“无妨,反正也睡不着,倒看了本好书呢。”
他手上的书翻得哗哗响,却好像懒得理我一般,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我朝他贴近了几步:“那,今晚我睡哪里?总不能再霸着你的屋子,让堂堂的两疆盟主整夜看书啊。这样吧,我跟云姐他们一起睡前院的客房,你这里来的客人都是如此安排的吧?”
他默然点了点头,我有些恼火:怎么也不留我呢,难道,难道我并非是特殊的?我瞧着他的侧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山上的时候想得好好的,本以为做起来不会太难,可谁知见了他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希望当他是朋友,可又想与他亲近,这岂非是自相矛盾?我咬着唇踌躇半晌还是扯了扯他的衣袖:“喂,不理我了么?”
他终于抬眼瞧我,眸心之中渐渐漫出墨色的涟漪,忽然拉起我的手道:“来,带你看样东西!”
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带我看的竟是樱花!我呆呆而立,目中所及皆是满树红云,此时圣山上的樱花还未开,而这里已是花繁艳丽,缤纷绚烂如云似霞,小小的花瓣随风轻舞摇摇而坠,仔细倾听,似乎还能听到那飘落的瑟瑟之声。被那一地的绯红迷了双眼,我欣喜地叫道:“好美啊!”
“喜欢么?”
我不停地点头:“喜欢喜欢,没想到你这里也有樱树啊!”
他轻笑道:“是去年chūn天移来了,没想到今年便能开花,它们是知道你要来了呢!”
我转眸望着他,心中好生感动:他竟为我种下这一大片樱花,这样的心思我如何能回报?我不敢再看他的眼,只接过几瓣拢在手心:“你知道么,我有一味毒香也取了流樱飞雪之名呢。”
“哦?是为了他吧。”那语气疏淡,我不知为何有些惶惶地扯开话题:“我的流樱飞雪练得不错了,使给你瞧瞧?”
他眼中闪过惊讶,旋即笑着点头,我歪了脑袋看他,伸过手去,他问:“什么?”
我嘟了嘴不满道:“明知故问,剑啊!”
“我说叶姑娘,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你敢向当今的盟主索要他随身的宝剑吧!”
我瞪他一眼:“给不给?”
他嘴角一弯道:“若不给呢?”
我瞧了他两眼,那眉眼带笑,根本就是欺负我嘛,我不管不顾地捧了他的脸亲了口:“现在还给不给?”
他轻轻推开我,没有半分迟疑,我攥着拳头后悔不已:他生气了吗,这可不是朋友能做的,我实在是太肆意妄为了。
只见他解下剑递过来,我偷偷瞧那脸色,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悦,便放下心来:虽然他心里有我,可也未必愿意再与我纠缠,毕竟,我曾经那样伤他,谁还会再自讨苦吃呢。
使尽浑身解数舞了一遍,我收了剑弯腰一揖:“师父在上,看徒儿耍得可还入眼?”
我记得他最不喜欢我唤他师父,还在想这次是不是又触了霉头,可他却并没生气,只勾了记淡的不能再淡的浅笑:“师父?也好啊……”
我正在奇怪他答非所问,他已开始指出我的各处缺憾,我本以为使得还算不错了,可谁知到了他眼里竟还是如此不堪。我气馁地将剑递回给他:“我练了一年多了,怎么好像比原先更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