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寡欲
“倾心,你拒绝我。我虽然遗憾,却并不难过,实在因你直率得可爱。但愿你以后仍能如此gān脆,千万别左顾右盼,牵扯不清。”马本初的声音自门边传来。倾心埋首被中,未吭声。听到门开门关,脚步声离去,怔怔有些发愣。
第二日起来,又是头痛yù裂。倾心用冷水洗了把脸。拉开房门站到廊下,冷冽的空气激得头脑清醒了一些。不知何时,雨雪菲菲。曲径通幽处,行来一人。湖蓝衣衫。天青纸伞,一惯的优雅从容。变成了如今的步履匆匆。
他见了廊下站着地她,扔掉纸伞,眸光纠缠住她,足尖点地,须臾即到跟前,在三步远外停下,如夜黑眸隔着雨雪,越发温润,脉脉含qíng。
倾心微眯起眼,透过朦胧的视线,见到他唇边绽开一抹绝世欣然的笑容,qíng不自禁地轻唤出声:“胤襈。”
下一瞬,她即落入他怀中。阿哥抱着她,小心翼翼,怕美梦破碎不敢用力,又怕自己抱得不够紧,让她逃脱。一贯被誉为浓淡得宜、进退有度地八阿哥,竟然不知自己该如何去拥抱她。
在他怀中的倾心,也是满心地矛盾:他终于来了啊。他为什么要来。
曾经一心一意待对方的男女,突然间找不到了当初甜蜜相处的距离。这短短几个月,他们之间隔进了太多的人和事。即使视而不见,也无法抹去曾经的痕迹。
良久良久,八阿哥终于将唇贴在倾心耳边,破碎地喊了声:“心
倾心环抱住他地肩,轻声说:“胤襈,你瘦了。”
“你也瘦了。”八阿哥抬头,望进她眼中。
“胡说,我好吃好喝怎么会瘦?”倾心佯怒。
八阿哥抚过她的眉眼,轻笑道:“为伊消得人憔悴,我可以这么说么?”
倾心白他一眼,“美得你。”两人相视而笑。
八阿哥接到马本初的信,日夜兼程从京城赶来,已是极端疲惫。乍然见到倾心,仿佛一路风尘都被涤尽,满心轻松愉悦,拉着她不肯放手。
倾心无奈,叫人端来温水,替他净面洗手,又叫了早餐,两人坐在桌边,边说话边吃饭。只是着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主人马本初,倾心转念,即知他自己躲开了。除了他,还有谁会告诉胤禛,她在远离京城的杭州?这样看来,不仅秋水是他的人,就是这个马本初,恐怕与他也少不了关联。
吃过饭,倾心让八阿哥进屋睡一觉,他不肯,只拉着她的手,歪在锦塌上,絮絮地说话。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心儿,你好么?”这些日子好么?离开我好么?见到我好么?……我们还在一起,好么?
倾心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却不知如何回答。离开他好么?这些日子,她一如既往地生活,好像没什么不好,不像人家失恋了就痛不yù生,萎靡不振,嗯,不过,她好像失恋后从来没有痛不yù生过,难道说这次跟以前一样,仍旧只是一个过客,并未真正找到她的心?可是,那偶尔的午夜梦回,心中些微地酸涩又是为何?
倾心看着八阿哥,几个月的圈禁并没在他光洁地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但却永远刻进了他地眸中。那里即使看着她,温柔得一蹋糊涂,仍然有一个地方,冰冷yīn寒,那是来自他敬重仰慕的皇阿玛地伤害。
胤襈盯紧她的眼,微笑着,却不再如以往那般完全的自信从容,他的目光中甚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丝颤抖,让倾心心里很难受,仿佛看到明珠蒙尘、牡丹凋零的那种难受,无法接受如此美好的东西被损伤,更无法亲自去损伤他。于是,她忽略心底的茫然和犹疑,俏皮笑道:“不好,好。”
离开他不好,见到他好。八阿哥懂得她的意思,绽放欣愉欢笑,这几个月来紧缩在一起的心,终于慢慢舒展开来,目中微微湿润。他岂会不知她的挣扎,但是他这次想要自私些,如果这样能够留下她,他不惜利用他的心伤和她的心软。手段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过去二十多年来,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所受的一切苦楚,都是为了得到一个人赞赏关爱的目光。他以为他得到了,却没料到在他心目中,他仍然是辛者库贱婢所生,仍然是柔坚成xing,妄蓄大志。这些恶毒的话,出自他敬仰的皇阿玛之口,犹如千万把利刃切碎了他的心。原来都是他的一厢qíng愿,原来不管他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哪怕和着血ròu割舍下的东西,换来的仍旧不过是这样的恶毒和轻蔑。那一刻,八阿哥痛极反倒想仰天大笑,多么可笑啊,他孜孜不倦追求的东西,终于不过是水中幻影,冰冷yīn毒。
心在那一刻,寒了,死了。
不论在圈禁之时,还是之后,八阿哥都表现得平静淡然。一切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说他还有什么牵挂,就是尚且年幼的儿子,还有她,一个他的亲人,一个他的爱人,在黑暗中温暖他的心。被释后,他从婉清那里知道她离开的消息,婉清说,倾心被救出狱后,害怕再被他牵连,已经离开了他,投入四阿哥的怀抱。他不信,去四哥府上寻她,却被四嫂告知,她随四哥出了京。婉清的话,他可以不信,她的心思,他太清楚。但是四嫂的话里,也带出了她是四哥的人,这却让他不得不信,心如刀割,万念俱灰。
谁知,竟有转机传来。马本初说她逃离了四阿哥,目前正跟他住在杭州,问他有什么指示。他只传了几个字给他:“留住她,等我。”就匆匆南下。被皇父无qíng打击过的八阿哥,此刻只想抓住倾心,这个唯一可以给他温暖的女子。
第六十三章 我们一起去彩云之南
然而终究是晚了么?他与她之间无形中有了隔阂。
八阿哥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倾心,微微垂首,沉默下来。这两天,这种沉默时有发生。在以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她跟他在一起时,总是叽叽喳喳,兴高采烈,即使不说话,她的目光也总是围着他转,眼里是全然的喜悦和明媚。而如今,倾心仍会看着他明媚地笑,会被他逗乐。然而,那笑容中却总像有丝沉重的yīn影,还有片刻些微的失神,让他的心忍不住一颤,她在想什么?在想谁?
以前,八阿哥总是能分毫不差地猜出倾心的心思。一方面他了解她,知道她的想法,另一方面,她不是复杂的人,对于他们这些惯于琢磨人的人来说,她的心思简直玲珑剔透,一眼透心。可是不过几个月未见,倾心却已脱去了那丝稚嫩,像是这江南雨雪中的美景,变得朦胧又遥远。
这些距离让八阿哥恐慌,这是那个人留下的痕迹么?他从未问过她为何要逃离四阿哥,以后有什么打算。既然自己放不下她,只有当作什么都未发生。重要的是,如何才能重新赢得她专注的爱?八阿哥这几夜总在辗转反侧。最后他决定,一切从头开始,不能bī她,不然恐引她反感,反把她推得更远。
“心儿,你要去哪里?”这日一大早,倾心一出房门,八阿哥就走过来问道。
“我去买香脂。”倾心看了眼他隐含期待的目光,接道:“你要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