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妃侧》完结
“就你上心,这十几年兄长对你的影响深远,越发的稳重了,无趣无趣。”
“闭嘴。”玉棠呵斥他闭嘴,嘴角含笑推着轮椅往玄埙的院子处走,只是视线不自然的被落在后面,说是错觉也罢,一双眼睛始终盯着玉棠,久久不离去。那种熟悉的感觉,玉棠曾经有过,也是在这个院子里,梵敬人背着玉棠从雪夜里远去,深冬雪夜苍月未及的地方有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玉棠消失在夜里。
原本以为毓恒折腾够了就会休息,可他精力旺盛,竟然又找来一匹玲珑女子将床帘架在玉棠的院子里,女子娇声瞋笑的音容扰的玉棠难以安心,恨不得提剑将他结果了。可梵敬人拉住了玉棠,不怀好意的提议道:“若是想让他难受,只需再支一张床,你和我躺在床上也做那档子事,看看谁能比得过谁。”
“你也能想的出来。”玉棠愤愤的将棋子丢在棋罐里,让小丫头娶一件乐器,胡琴。死马当活马医也好,说玉棠还存了点善心也罢,这也算是让他停下来的法子,古书上写的忘忧散,能让人心智涣散,无情无爱,既然无情也不该有嫉妒和愤怒。玉棠始终还是存有希望,也许戚大夫已经治好他,不过是他任性装病罢了。
院子里的丫头都是未经人事的黄毛丫头,取胡琴进来的时候,双颊潮红手指薄凉,双眼不敢直视玉棠,梵敬人忍俊不禁抿抿茶掩饰笑意。
“你笑话那个丫头干什么,你自己不也是一柱擎天。”
“那又怎样,本公子是男人当然是有反应,我笑的是那丫头真可人,桃腮粉嫩和你及笄之前一模一样。唉,时光飞逝,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梵敬人挑挑眉嘲讽玉棠拱起的山丘,喝了几杯凉茶又用棉花塞住耳朵才平复心境。
自从入府得知毓恒所爱后,玉棠有意不碰只在淑良妃死祭之时将心意随素香直达天庭告慰天灵。手中握着竹片竟然有种生疏之感,要说这胡琴也属异国乐器,娘亲钟情于此怕是有一段情思在心中了。
胡琴双弦以竹片轧之,琴声悠长有边塞凄苦之音,玉棠只会弹一首曲子,唱词也是淑良妃时常哼起的句子。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字字句句里的冰冷分分毫毫的不舍,那时玉棠不曾理解其中深意,不懂大雪缤纷而来恍若梨花盛开,不懂将军铁甲冷难着,不懂踏马行去对着雪上一排马蹄的空寂,淑良妃也是寂寞的等了很多年,殊不知哪位是归客哪位是主人。
一曲弹罢,唱词也是终了,玉棠手技生疏弹曲里夹着断断续续的停顿,只能感念写曲之人才情具备。
“想不到蛮横有这等绝技。”梵敬人满腹愁思映与脸上,只得长舒一口气将忧愁吐尽。玉棠倒无他这样严重,之摘下棉花听着外面的动静,好一个安静,再要出去查看,原是毓恒熟睡与温柔之间,如此看上去他竟如同孩童一样。
“怎么办,你还是不管他?”
“将这几个灌上避子汤,把王爷好生抬回厢房清洗,别受了风。”
几个小厮老老实实听话的将毓恒裹好毯子抬出去,那几个青楼女子自然有李靖收拾,迷乱的大床也被收拾出去,梵敬人愁眉愁雨,哀声叹息,“不知道明个,他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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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后方
? 前天封地里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杀人事件,说是从别处杀了人逃窜到这里的一个书生,躲在这里隐姓埋名当起了贫民区的教书先生,平日里也是古道热肠人人乐道,躲了十余年才被捕快认出来,押到官府受刑。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只不过,十多年的善心竟让人民自发的跑出来写请愿书,让知府减刑。
王爷风流名声在外,那知府拿不定主意就将托人将消息送到了玉棠耳中,原本就不用掂量,一面是司法,一面是人心。就看那知府想要的是什么,若是司法必定伤了人心,若是顺从民意,上面怪罪下来也他当然挡不住,难怪他会犯愁了。
玉棠也不想管,可是府中乌烟瘴气的厉害,连翊夫人都敢冲他趾高气昂,侧妃的宝册可真是给她撑足了腰板,玉棠一走她就一手遮天,难怪脾气见长。索性,玉棠就带着梵敬人出去走一遭。
“咱们出去了,那王爷要是发疯了谁制得住?”要说梵敬人咸吃萝卜淡操心,人都出去了,毓恒要发疯就发疯呗,只剩下李靖和翊夫人在府里,玄埙和王家二兄弟玉棠一起带着不就没人让他折腾了。
“李管家,多准备几匹马,把玄埙和王家那两兄弟带着,要是你家王爷问起来就说我们都走了,他要是问你,你也不要说我们去哪了。”
“是,李靖知道。”想来也奇怪,李靖竟然笑嘻嘻的答应,玉棠就觉得奇怪了,围着他打个转,狐疑的问道:“咦,怎么李管家似乎很开心我们离开呢?”
“当然不是,属下就是想到王爷着急的样子,觉得好笑而已,或许,王妃能把属下一起带上?”
“噗,连正经听话的李管家都被你带坏了。”瞧着李靖想逃脱的样子还用梵敬人说,连玉棠都有些忍俊不禁,拍拍他的肩膀,最终点下头,“好,你跟着一起去,要是他找茬,我护着你。”
“是!”连日来,这是李靖的第一个笑脸,真是难为他被毓恒交代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浩浩荡荡的王府人一行人就这样出门去,将半个王府都带出去,马车里受伤未愈的玄埙,无法行走的梵敬人,还有院子里一个照顾人的小丫头,备着点心米酒。马车之外,王家兄弟和玉棠骑马先行,意气风发少年英姿。
说来,总是男儿的天性,玉棠碰到缰绳就将野心放在马匹之上,恨不得脱缰而去,纵马天涯。这几年事情赶着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可玉棠还未到弱冠之年,少年心性一直压抑着不得抒发,梵敬人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将他赶到马车之外,迎风行走。
“想不到你骑马的样子还真是有模有样,早知道你是个公子哥我才不会对你那么客气,每天都抓着你出去游街。”王子鱼就算知晓一切还是个赤子之心对待玉棠,平日里讨论讨论拿家酒楼的点心好吃,哪家的清酒好喝,然后再嘲笑一番玉棠一杯倒的酒量,也算是熟络起来。
他的心永远比王子程要简单,相比之下,王子程就会多想些,估计玉棠的身份,凡事提醒子鱼不要让他越矩,总之玉棠还是知道,他对子鱼的疼爱何止停留在此。当年毓恒看中王子鱼的性子将他强行留在府中,王子程放弃大好前程奔赴王府守在子鱼身边,若不是子鱼喜欢毓恒留在王府,王子程是断断不会留在王府的。
“此行出来,王妃对于那人有何决断?”王子程板着脸插上一句,打断玉棠和子鱼的谈话。
“既然是杀了人那当然是杀人偿命了。”玉棠说的漫不经心,王子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偷偷打量着他的眼神,从沼泽里投射出的月光纵然让人避之不及,可是那道光却能照耀沼泽地里的虫蚁。
“你们不用多想,山人自有妙计。”玉棠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炫耀着,听的马车里梵敬人不屑的回应道:“还不是从书里看来的,先吓唬一顿然后再饶他性命,前前后后多少人用过了。”
“梵大人别这么说,咱们王妃不是头一遭用吗,不要太打击他了。”
“当然当然,哈哈哈哈。”连着玄埙都跟着帮腔,真是不得了,玉棠还真拿他没办法,王子鱼扯扯缰绳跟上玉棠的脚步,看似单纯的安慰玉棠:“你别生气,下次再用就不是头一遭了,对吧?哈哈。”
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玉棠真是不忍心动手捏他,更可况还有王子程这个哥哥在边上看着,玉棠还真不敢动手。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不过这一招已经不新鲜了,棠儿,要不你再换一个吧。”
“你还敢说,李靖,掉头回王府。”玉棠头一回被他们集体欺负,心里窝火,手握缰绳调转马头就要回去,被王子鱼一把拖住,笑呵呵的比春桃笑的还灿烂,两只眼睛弯弯的眯成了一条缝,“别生气,等办完了,让知府请我们吃饭,狠狠地敲竹杠,怎么样?”
玉棠气哄哄的夹夹马肚走的快些,怨念的看看后面的马车,“这还差不多。”
若说身份,玉棠是当朝公主,是王妃,可年纪却是他们中最小的。李靖家中有一妻两子,祖上的小酒馆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两个小孩也是乖乖巧巧,见了玉棠还会躲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偷看,手里抓着的糖棍也怯生生的递给玉棠吃,玉棠很是稀罕那两个小子。
就连王子鱼都虚长玉棠三岁,若说长幼有序,玉棠排在最后,若说尊卑,同他们讲尊卑他们倒是能听才好。早知道玉棠就该将行家法的藤条带在身旁,看到不顺心的就打过去,看他们服不服。
那犯人押在贫民区,人人踮脚探头想看个热闹,其中多部分人是想看看玉棠怎么下决定的,若是为官者不能顺从民意他们就可起哄架秧子让玉棠下不来台。顺应民意并非是善,只不过如今当朝处处被人欺压,能让他们安心也好,就怕开了先例一发不可收拾。
“公主,您来了。”身穿官服大声叫嚷着从架子上跑下来的就是管事的知府,他这一声叫喊,引得旁人瞩目观看,想看看今日手执皇权的主事公主是个什么样子。
人群中央,身穿白衣头戴枷锁头发粘着黄泥盖住了半张脸,玉棠多嘴问一句,“这就是犯事的犯人?”
“是是是,边上站着的就是犯人祖籍的捕快。”
“好。”玉棠踩着磨圆了的石头台阶小心走上去,威风凛凛站在最高处,难怪世人为争皇位自相残杀,高高在上的滋味只有到了高出才会明白,不过是几尺高的高台,玉棠就想入非非,定力也太差了。
“关于此人的过错,吾已知晓,原本应当顺应民意饶过他的过错,可是杀人偿命是律法所在,就算是圣上也不能枉顾律法,今日吾就顺应天意将他就地正法。”玉棠从李靖手里拿来长剑,直指犯事的罪人。
“公主,先生是个好人,您饶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