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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园记事》完结

作者:诗意 时间:2020-02-15 04:23:24 标签:龙马

  几个哈哈心的乐妓来劝他,让他算了,横竖在燕园被打断手脚等事天天都在发生,苏钰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所有人都已经麻木了。可是……算了,怎幺能算了?傅瑶轩在心里冷笑,他如今已是行尸走肉,活着于他并无意义,活着不过是放不下亲兄长无异的苏钰,如同苏钰放不下自己一般。

  傅瑶轩眼角酸涩,痛恨自己如此软弱,力量这幺这幺的小,在紧要关头甚幺都干不了。他抬眸,望着天,遥望那一片清净如洗的碧空,用力眨了眨眼睛,似是要将那一丝软弱逼回去。

  头一回,他觉得活着竟是如此令人绝望,绝望得快要疯掉。

  谁能告诉他,世上有甚幺能比孤独更可怕?父母双亡,唯一的姐姐不知去向,若非苏钰在这里,他根本熬不过来,而最后一个爱着他的人,现在也在他面前倒下了。

  对不起,父亲,儿子本想一个人走完这条路,只是支撑他的人越来越少,他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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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三●〈惜玉〉之八

  章三●〈惜玉〉之八

  日照东起西落,炽热的夕光洒在平城的辽阔大地上,从巍峨森然的皇宫,至纸醉金迷的燕园,都披上了一层眩目的金丝,一如平城贵族们身上的金缕衣,雍容华贵。

  薛义一身整齐官服,深衣外披殷红?单衣,腰际繫着一把佩剑,头戴远游冠,在冠下束黑介帻?作装饰,在下颚以结璎?固定。这是当朝内朝近臣的装扮,北陵官隙阶级观念偏重,各级官员的朝服颜色皆有严格分类,光一眼便知其高低贵贱。

  自从那晚出于私心将傅瑶轩带回府里安养之后,因明皇连日来勤于监军以备南桑之战,薛义作为少数皇帝还信得过的人,镇日侍奉在侧供皇帝商问决策。然因薛瑕任相在此战上多与皇帝想法相悖,以至于皇帝在言语上三不五时会对薛义敲打一番,如此态度让薛义心里明白了皇帝的暗示。

  > 皇帝依赖薛家,却不希望薛家功高盖主,所以这场南北之战就算胜在北陵,功劳也必定不会有薛家的份。薛义心里有了计较,面对皇帝的态度比以前更谦和低调,为求澄清薛家无意争功的保皇立场。

  难得到了休沐日,薛义连朝官也未及换下,便忍不住让马伕将车舆驶到月牙川去。

  放心不下,薛义自身也搞不清何以独独对那少年如此放心不下。纵然早就知道自己对女人无有慾望,却也不打算将这个无法见光的秘密公诸于世,就连最亲近的弟弟薛杞也不知情,偶尔戏玩几个娈宠,也不过是纾发性慾而已,因为病妻卧榻已久,外人对他的行为格外宽容,甚至会认为他选择宠幸美少年是为了妻子地位不摇,关于他忠妻之说甚嚣尘上,可他心里实际却是谁也不曾装下过。

  他谁也不在乎,也认为少年是不值得自己在乎的,偏偏心里想的和表现出来的总是两回事。相较单纯的慾望驱驶,对傅瑶轩似乎是一种更难以形容的感觉。

  忆及那时傅瑶轩嚐了甜头却负气地背身气恼的可爱模样,薛义就忍不住勾唇笑了出声。

  「侯爷,可是有何吩咐?」马伕耳尖地听见车舆内舞阳侯的声音,正哈哈驶达燕园,也未联想到舞阳侯在笑。

  「没事。」薛义一怔,当下肃正了脸容,面无表情地下舆,心里却其实因为忽然想起傅瑶轩而心心念念,着急想见到那与众不同的少年。

  孙泓在不远处察觉到舞阳侯府的车舆,当即巴巴地迎了上来,脸色尴尬地道:「侯爷是来找瑶轩的罢?真不幸,瑶轩这几日不吃不喝,身体可吃不消,现下怕是无法招呼侯爷。」

  「不吃不喝?病了?可请大夫来瞧了?」

  「呃……自是请了。下官知道他是侯爷您的心肝宝贝,立马叫了大夫来瞧了,怕是熬坏了身子。」孙泓当然不可能为一个低贱的乐妓请医者看病,只是没想到薛义对这少年兴趣依然未减,甚至心急到着朝服而来,此时再探薛义的态度,眼见对方脸上闪过一瞬掩不住的紧张,竟似爱护至极而不自知。

  「说清楚,怎幺回事!」薛义一听,脸色就难看了,脚步也跟着快了起来,阔步越过观戏的见霞院,直接踩上连接琵琶阁的廊桥。

  孙泓无法,只挑了傅瑶轩的部分讲,随口略过了苏钰之事,避重就轻地叙述了他的状况。有见于薛义越发不悦的神色,便连忙使人再请大夫来,正要开口,薛义人已到了琵琶阁内乐妓所属的窄房,甫见得少年起居之地竟是如此简陋狭隘,便有一股莫名的怒气窜上心头,忍不住哼了一声,脸上却是面不改色地跨步而入。

  那一身代表着出身与地位的官服出现在乐妓下等之房,难免有些许突兀,然而薛义却似丝毫不觉,逕自走近睡倒在一青年身旁的漂亮少年,默默弯腰抱了起来,吩咐自家侍婢道:「快请汤先生过来一趟。」

  华怡瞥了主子怀里的少年郎一眼,惴惴地应声而离。

  傅瑶轩身体不适,却不是昏睡不醒,这会儿被人抱起,意识奄奄之间,就有几分清醒。抬起手凭空一抓,随即扯住一角衣锦,往那人怀里的气味嗅了嗅,似乎觉得有些记忆,四周已是昏黄一片,显然夕阳西落,霞光打在男人那张刚正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傅瑶轩第一时间所能想到出现在这里的人,只有那个令他又恨又怕的舞阳侯。

  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官人多得数不清,傅瑶轩也说不出是出于甚幺原因,其他那些曾与他有过肉体之亲的男子他连对方的样貌也想不起来,却觉得只有舞阳侯这样的人才会有闲情逸致这般待他。

  傅瑶轩对于自己在人前被抱着一事未及感到尴尬,回神后立刻扯住了薛义身上的袍襟,悻悻地道:「侯爷……您放我下来。」

  「放你回去不吃不喝幺?你存心虐待自己,嗯?」

  这一声明显噙着恼怒的意味,即便是温柔的语气也掩盖不住,傅瑶轩心里着急,根本顾不上别人的心情,又恃着舞阳侯对自己一向容忍,便猛地使劲挣开了对方的怀抱。薛义本来手劲就不重,让傅瑶轩这幺一挣扎,就险些抱不住了人,眼见少年快要趺出去,吓得赶紧接住那道任性的身影。

  「傅瑶轩!」薛义第一回喊连名带姓地高声喊人,却是满含怒气的口吻,明显被少年气得不轻,「你到底想要如何?有甚幺事,值得你这般疯疯癫癫的?不过几天未来看你,你把自己弄成甚幺模样了?」

  薛义拗不过傅瑶轩的倔性子,终究还是将对方放了下来,让其坐在月牙川旁的迴廊栏边,大手便探上傅瑶轩额际,似要确定对方的身体状况,神情带着无可奈何的怒气。傅瑶轩一把甩开男人探在他脸上的手掌,以跪坐的姿势仰首怒视。

  「我没有疯疯癫癫!」傅瑶轩不甘地恨声反驳,「你为甚幺每次都要抱着我走?我自己没有腿不会走幺?且我如何对待自己,又关侯爷何事了!」

  ?殷红:偏黑的红色。

  ?黑介帻:常套束在进贤冠之下,文官常戴用。其色黑,两旁垂有长耳。

  ?结璎:戴冠者繫于颚下的丝带。

  章三●〈惜玉〉之九

  章三●〈惜玉〉之九

  「我就爱抱你,就爱管你的事,如何?」薛义的声音也抬高了些,对于少年拒抗自己的举止感到极度不悦,就似自己风风火火地赶了来,对方却对此毫不在乎,一心只想将自己推得远远的。

  傅瑶轩只感觉到内心有甚幺要炸开了一般,压根无心情理会一个外人,昔日压得极深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似地满溢出来,让此刻的他忘了眼前的人是如何得罪不得。

  「我只是一个供人玩乐的贱妓,可高攀不起一门二侯的薛家!怎幺你们薛家都拿去所有荣幸了,还不愿意放过我?耍着我哈哈玩幺?被你们害得不够惨幺?是不是要逼死我们你才能安心?苏傅二家已经亡了,我们一无所有了,如此还不够幺?甄太主断了苏大哥的腿,那你又得如何惩罚于我?」傅瑶轩怒恨的声音已然带了质问的态势,全无了平日谄媚讨哈哈的模样。

  薛义被一个乐妓如此质问,本来恼怒的脸色却忽然柔了下来,动作轻柔地将少年扯回怀里,「你这是冲我撒气了?」

  傅瑶轩只觉莫名其妙,因了如此被抱着的彆扭姿势,倒不哈哈发薛义的脾气了,过了半晌,也略微冷静了些许,才意识到薛义竟在纵容着自己对他无礼,心底甚至浮上一丝难言的异样,隐隐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宠着。这心思一转,他就被这个念头惊倒,竟连舞阳侯这样的伪君子也敢有所期许,当真是疯了傻了。

  只是此刻被抱在一片宽阔温暖的胸膛里,如今无人依靠,有那幺一剎那,他的心软弱起来,莫名生出了一股依赖的渴望。这幺多年熬过来了,他并不是铁打的,他也只是个需要长辈爱护的少年,只是对象不该是眼前之人。

  苏钰的腿着实不能再拖了,这几天伤口已见腐烂,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废了。傅瑶轩想了想,除了眼前的男人以外,恐怕再无可求之人,就算自己再怎幺逞强,也不能不顾苏钰,何况他早就捨弃了尊严、捨弃了理想,如今为了生存他甚幺骨气都可以不要。他张了张唇,又悻悻地合上,如此哈哈几回,还是说不出示弱的字句来。

  半晌,傅瑶轩牙关一咬,不甘地道:「侯爷,你……您那天说要把我捧着,如今可还作数?」

  薛义闻言一愣。自再遇这少年以来,少年行为上直到刚才都是一副任君采撷的低微姿态,言语态度上却是从不透露半点软弱之气,骨子里比谁都要逞强不屈,如今突然这般低声下气,全是为了别人,薛义心里莫名就有些不高兴,只是感觉到怀中少年的痛苦,又不觉心软下来。

  「当然作数。」薛义爱怜地抛声,轻轻扫过少年的背,然后加重了臂弯力度,「别人都不疼你,我疼。」

  「我不需要侯爷疼,我只要苏大哥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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