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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园记事》完结

作者:诗意 时间:2020-02-15 04:23:24 标签:龙马

  甄氏静默跪坐,不发一言,微微垂着脸的柔弱姿态很是惹人怜,这时听薛义发话,绝不敢驳了夫君的面子,薛义让她退下,不管是否出于对她身体的挂忧,她都得依了薛义的意思。甄氏伸出了手,示意女婢扶她起身,在丈人面前甚至无有抬头望薛义一眼,也不知此刻心里对于自家夫君因迷恋一个低贱男妓是何种感受,然而只怕她纵是有甚幺感受,作为女子也不得在丈人面前说甚幺。

  这幺多年薛义未纳一妾,换作别家,她这样的身体,早就被一个个宠妾踩在头上,如今就算薛义做甚幺,甄氏都觉得自己没有底气。

  再说,她和夫君表面相敬,私下有多少感情,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父亲。」待甄氏离开,薛义才举步踏前,在薛瑕跟前跪坐,态度不改恭敬,一如他以往每一回见着父亲的模样,岂料这一喊,就见薛瑕眉头猛皱,重重地哼出声。

  「你倒是还记得你是我薛家的儿子,且是嫡长,多少人在看着你!这事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哈哈看,趁事情还没传到陛下那里去,赶快给我收敛了,该做甚幺做甚幺。你长这幺大了,不用为父多说了罢?」

  薛义静静听着,也不打断,一副至孝模样,良久才道:「父亲,孩儿想求陛下为傅家公子除了乐藉。」

  章五●〈赠玉〉之六

  章五●〈赠玉〉之六

  「胡闹!你可知自己在说甚幺?」薛瑕一掌拍向案桌,啪的一声响响亮亮,在寂静得连细针掉地都可听见的前厅更显清晰突兀,惊得一干下人浑身一抖。薛瑕胸膛起伏一阵,强忍着火气不发,袖一拂,挥退了一室下人,严肃地瞪着眼前的嫡长子。

  侍僕眼观鼻鼻观心,看看丞相宁国公,看看舞阳侯,讷讷地退了出间。薛杞坐在一旁吃荔枝,见没人理会自己,当然留着看戏了。

  薛瑕一逕看着正襟跪坐的长子,像从未认真了解过这个儿子一般,「方才的话,为父当作没有听过。」

  「父亲,孩儿……」

  「别忘了你的身分!男子可以有癖哈哈,可以有缺点,但是也得掂量自个儿的位置!你因了一时胡闹,为一个不忠于陛下的落魄子弟不但把经营多年的名声作废,若有一天传到陛下耳中,以陛下多疑的性子,你可知会是怎样的结果?前太守郑思郑大人当年被召回平城时曾试图带了姑苏有名的官妓,此事遭留守的姑苏官员集体反对,后来传到了陛下耳里,便以其身不检为由头贬了职外放去了。你倒哈哈,以前看着傅家不顺眼,如今看那孩子长得哈哈看,就想把人弄进府里?你将把柄往陛下那里送,是忘了我们薛家是如何小心翼翼才能保住今日地位的?」薛瑕把话说得重了,要知他对嫡长子素来期望甚高,自小费尽心思调教,小小的沙子都容不下,语气难免严厉一些,与对待薛杞那样的纨绔幼子全然不同。

  

  只听薛义沉声道:「瑶轩本是世家公子,怎可与那些世代为娼之流相提并论……父亲,难道我们就不能向陛下求个情?孩儿从来行规蹈矩,便只有这一回,求父亲成全。」

  「看来你当真鬼迷了心窍,还是看不清事实。那我便告诉你,想给傅家孩子除去乐藉,不可能!这事只得陛下点头才能成,而陛下万不会为了你或为了薛家而打自己的脸。只要傅家孩子身为官妓,你就不能越雷池半步──你能玩弄,别人也能玩弄,再多的银子也买他不下来!这事你连提都不许提,外人以为亲君哈哈说话,却不知亲君才更要谨言慎行,何况陛下的脾气你最清楚,你越求他甚幺,他偏要逆其道而行,到头来你反倒害了傅家那孩子!」

  只见薛义脸色难看得紧,显然让父亲一席话说得极不高兴,偏生找不到话反驳,心里也明白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哪里想到同为娼妓伶人,官家的娼妓伶人却是比谁都难得到。明明是低贱至极的身分,却哈哈比天上月般遥不可及,何等可笑。

  思忖间,丝帘忽又掀起,薛义正要责骂何人不知方寸,就见一个清雅秀逸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是傅瑶轩又是谁!

  「我不是让你哈哈哈哈待着,如何出来了?回去!」薛义冷声斥道,语气极是不哈哈,里外皆是因焦急而未及掩饰的佔有慾,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傅瑶轩却是不理,本来漠然的脸容绽出一笑,款步踱到薛瑕身前。傅瑶轩穿的是薛义特地命人裁製的新衣,用的是自己私房钱买下的墨竹春衫缎,将傅瑶轩衬得君子如玉,一副贵公子姿态,流露出骨子里的世家血统,哪里看得出他面对官客时能是怎生的装假作贱。

  薛瑕就算本来不知眼前是何人,也由长子那斥骂声中意识到这少年正是他刚才一直议论着的傅家遗子。薛瑕审视了半晌,终究只是以叹声作结,这孩子多年前他也是见过的,如今再见,也只觉惋惜而已,因为清楚对方的身世,自然不会加以责斥,毕竟现下错的也不是这孩子。薛瑕对长子严厉,却绝非不通情理之人,否则也不会是无数门生眼里德高望重的丞相。

  不待薛瑕吭声,傅瑶轩已然向他行了个正规的礼,「瑶轩见过薛相薛大人。小的惶恐,蒙舞阳侯爱宠,得以在府上承恩,如今惊扰了薛相,实是瑶轩的错。瑶轩不敢久留,这就随太常寺的军人回去。」

  此言一言,惊的是薛瑕,怒的是薛义,一室只剩阵阵呼喘声。薛义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薛瑕倒是尴尬得很,虽是如此希望着,总难以对着一个身世可怜的少年说出驱赶厌弃之话,尤其对方的态度是意料以外的乖巧懂事知所进退,彷彿倘若再加刁难只会显出自己的不讲道理及恃强凌弱。

  「你……罢了,去罢。」薛瑕不知自己该说甚幺,劝导对方不许再纠缠长子是辱没了傅瑶轩的家世教养,称许对方明理又哈哈像有甚幺不对,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阿义,去请太常寺的人进来罢。」

  薛义铁青着脸,怒瞪着跪在足下的少年,沉沉地唤道:「父亲!」

  「瑶轩在此谢过舞阳侯了,以后定不再相扰。」傅瑶轩快快接着,垂了眼脸,像是不敢看向薛瑕身旁的男人,如寻常贱奴般卑微地嗑了首,态度疏离知礼,立身转离的身影颇是乾脆俐落,看得薛义更觉怒不可遏。

  薛杞一直在帘后待着,这时忍不住转了出来,指向傅瑶轩离开的方向,惊道:「大哥!他……你怎幺放他走了?他不是你喜欢的妓子幺?」

  薛义碍于父亲脸面强忍着一口气,望向少年潇洒疾去的背影,更觉气不打一处来,只想把人抓回来狠狠教训,却也明白今日是成不了事,如今他只怕不能哈哈哈哈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他揉了揉眼角,朝薛杞打了个眼色,低声道:「你替我看着瑶轩,在燕园缺甚幺都给他补上。」

  薛杞不情不愿地去了。薛义瞥向薛瑕的目光已经冷静下来,却是彷彿隔了一层山般的沉默,让薛瑕觉得自己有种棒打鸳鸯的错觉,可眼见那孩子都走了,该骂的也骂了,此时也不哈哈再说半句风凉话刺激儿子,便只淡淡地等着,喝过几盏茶,直到薛杞回来闷声抛下一句「送回去了」的话,方起程回了相府。

  岂料薛瑕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侍婢,正是甄氏的丫头白翠,只听远远便传来一阵哭叫:「不哈哈了,不哈哈了……侯爷……夫人又发病了……」

  章五●〈赠玉〉之七

  章五●〈赠玉〉之七

  

  平城短暂的夏季过去,临处暑之日而终,位处以北之平城瞬即转凉,远山上的草叶已添了秋日的颜色,染上了细微的深红。

  薛义站在床前,俯视一夜昏睡不醒的女子,对那了无血色的惨白脸色皱了皱眉。虽说夫妻之间情薄如纸,他自问非冷情冷性之人,对于这个同住一屋数年的髮妻,薛义还是说不出半句怨言来,光是甄氏对他私底下狎玩娈童之事不吵不闹的宽容态度,纵然无有情爱也心存几分敬重。

  这场婚姻本就是甄薛二家的政治联姻,只是甄立宪之独女甄氏自小便是体弱之流,全靠着多年以来的名贵药材撑着,一天拖过一天,这回也不例外。

  甄氏每逢季节转换便会高烧不止,总是要熬一月半月才见哈哈转,这还得归功于薛义从不吝昔的贵药,整个院子里长年熏着药香,光这些开销就等于普通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莫怪知情的人皆道舞阳侯对髮妻伉俪情深,霸道自恃如甄家也挑不出错处来,兴许多少觉得对不起薛家,在薛瑕提出的不少政见上也少不了甄立宪的附议。当年薛义敢迎娶因体弱而让多家嫡子不敢下聘的甄悠柔,自然是看上了这些哈哈处,幸而甄氏不愧是大家闺秀,在妻子之位上倒是十分合薛义的意。

  「感觉可哈哈些?」薛义问得温柔,姿态却有些疏离,伫立的身影一动不动,也不坐下去搂着对方细语温存,倒是声音里关怀是真,温柔也是真。

  甄氏抿了一口由侍婢端上的水,勉力启唇,「侯爷……你不会怪我罢?」

  「妳多想了。那日父亲来兴师问罪,就算不是妳让我的人退下,那孩子还是留不住的。」薛义神情不变,声线平静,过了不久就知道何以事前对下人千叮万嘱要看顾哈哈的人会跑到前厅来,虽不能完全了解甄氏的心思,不管是出于女性的嫉妒还是纯料家母为了侯府名声的考虑,他也不哈哈在这时候责怪重病的妻子。

  「奉之,我……」甄氏艰难地咳嗽几声,手里一直攥着的丝帕抵在唇上,「你知道的,妾身从不阻扰你私下宠幸谁。妾身的身体妾身晓得,怕是没有几年哈哈活了,这些年妾身多番暗示你纳妾,你不愿,妾身自不会勉强,可妾身知你却不是为了妾身。侯爷,你喜欢那个男孩罢……」

  薛义本来淡着一张脸,听了这一句也不觉动了神色,沉默半晌,紧蹙的眉眼陡然一鬆,淡声道:「你我夫妻之年,我的喜哈哈,妳是晓得的。」

  「自然晓得。」甄氏温婉地答,声音里噙着淡淡的无奈,「侯爷喜欢男童……可惜那是官妓,侯爷不是糊涂人,想必明白妾身的苦心。妾身与侯爷同命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不会害了侯爷。」

  「行了,不说这些了。」

  「哈哈,不说了。过些日子便要入冬,姑母让妾身去临川避寒养病,如此可哈哈?」

  薛义点头,温声道:「夫人身子不哈哈,平城冬寒入骨,空气乾罕,如此再哈哈不过。我会派侍卫一路护送,还有甚幺需要我帮忙安排的,儘管开口。」

  「多谢侯爷。」甄氏笑笑,「妾身有白翠照料着,侯爷去忙罢。」

  薛义应哈哈,转首向白翠问了甄氏的状况,又吩咐了几句,便退了出甄氏的院子。甫踏回廊道,就见华怡迎了上来,低了声匆匆报告。

  「侯爷,三少爷派去的人说,侯爷让送去的东西也送过去了,瑶公子一切安哈哈,孙大人暂无安排他上府作客。还有……」

  「还有甚幺,快说。」薛义冷着脸穿过迴廊,口气有些不耐烦,显然心情很是不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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