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完结
这人被他的目光骇得一跳,不由自主就倒退了一步,转念间想起自己身后有人撑腰,又觉得自己竟被一个斯文书生模样的人一眼吓退,脸面上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当下反而大步向前,伸手就想去拉周继戎,口中道:“你得赔礼道歉!知道我家主子是谁么……”
他手还没伸到近前,白庭玉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他身侧佩着刀,却是谁也没有看到他怎么抽出来的。
那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接着手臂一凉,定眼再看时,整只袖子早已经分绦化缕,变作布条 纷纷扬扬地掉落下来。袖子齐臂而断地方,慢慢洇出一线血珠子来。
白庭玉抿着嘴,一寸寸地将刀收了回去。
周继戎出门遇色坯流氓的机率有些惊人,懒得揍人的时候自有身边一众侍卫代劳威慑,这般场面见过不少,早不值得大惊小怪。他也不理会旁人惊骇莫名,只是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白庭玉一眼,心里想着小白这一刀本不该伤人,却颇失水准,他原本十成的本事似乎只使出了七八分,显然心绪不稳的样子。对于常年刀口添血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不过他一向护短得很,当然不会当面追问白庭玉。反而笑嘻嘻地道:“老子是骂人来着,老子这脾气是爹妈生的,老子也没办法!你要有意见,老子送你下去找他们说理去?”顿了顿又道:“老子爹妈死了有十几年了,你这时候下去,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得着……”
☆、第76章
他本来还预备着一大堆话来和对方针锋相对一番,谁知道那青年人这时侯反应过来了,却是连退了几步就往阎焕身后躲去,面露惊恐地叫道:“杀人了!”
他那一嗓子实在是嗷得惊慌失措,周继戎看他刚才还一付自视甚高的模样,没料到胆子竟这般小,对着这等怂人抖威风也没多大意思,他即将脱口而出的种种强词夺理只能又默默地咽了回去,一时憋得好不难受。怔了片刻才悻悻道:“你瞎眼了么?谁杀人了?杀谁了?不过是同你闹着玩,不小心手滑了一下,不就擦破点儿皮么!这么点点儿伤,你好意思跟死了亲爹似的么……等等,你还看着老子做什么?别是想让老子赔你衣服和药费吧?”
说到这儿,周继戎便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将两道秀气的眉头皱出一分杀气腾腾的味道。
能给人做亲随的要惯会杳颜观色见风似舵,这人又不傻,虽想讨主子欢心,可也犯不着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他看周继戎只差把杀人灭口的心思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如何敢应承这话。看他眼风扫过来,一个激灵连忙低头讪笑道:“没……既然是玩闹,自然不用赔,不用不用……”
一边说着一边退了两步,猫着腰小跑回他主子身边去了。
周继戎对他如此上道还算满意,因此也不在意慷他人之慨地做个顺水人情:“……阎焕哥哥,一会你让人拿个药给他。”
阎焕在一旁冷眼旁观,一直没有作声。这时应承了一句,转头吩咐一旁的小卒去请军中大夫。再转向畏畏缩缩躲在他身边的人,眉头不同得微微皱起,不过口气里倒听不出什么,仍客客气气地道:“袁将军还在等,诸位随我来。”
周继戎这边也是掉头就走,待回到帐中,周继戎转念一想,打发方真道:“小真,老袁棍那儿来了一拨人,你过去附近转一转,看看都是什么玩意儿,来干什么的。”
看着方真一溜烟地出去了,周继戎这才回过头来看向白庭玉,左右打量了一番道:“小白,你倒是脾气见长嘛!其实那人也就是个听令行事的奴才,背后还有主子。你踹他一脚也就够了,拿刀吓唬他没多大意思!”
白庭玉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平时总有卓问他们抢在前面替你出头,轮不到我来动手。如今谁也不在,阎大人在场却两不相帮……我人在这儿,就不能看着你受人欺辱。”
周继戎遇到过的人形形色色,动辄操猫骂娘的跋扈子弟也见得不少,相较起来,今天这一行人也就是自视清高,话里话外透出股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来,话虽然不太客气,却也没有污言秽言,比起真正的流氓恶霸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周继戎是性情暴躁,可他脾气不好的表现通常是收拾得对方哭爹叫娘,却不见得什么人撩拨两句就能惹得他大动肝火,有人欠揍他便成全对方,痛痛快快地往死里揍,于他本人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却是轻易不动气的。否则以他惹事的能耐,早已经气也气死了。
这时听白庭玉这样说,他心道不就是一群无知纨绔嚣张了一点,算得个屁的欺辱,不疼不痒也不少块肉,没瞧见方才他见到几滴血就一付熊样,老子要在这时和他针尖麦芒地斤斤计较老子还嫌掉价呢。大不了背底里把人弄出来蒙头一通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如此才是上上之举。
他正要开口反驳,不经意间却和白庭玉看了个对眼,对方眼神郁郁,黑沉沉地看着自己,竟是执拗坚持得很。
周继戎微微一悸,居然就有些忘词了。过得片刻方才讪讪地笑一笑,干巴巴地道:“吓唬了就吓唬了,活该他倒霉!”周继戎意外地就懂了对方晦涩又隐密的挂怀,他觉得实在无法回报小白这般关心,简直头都大了一圈,他转开头不去看小白,努力不去想这破事,东扯西拉地岔开了话题。
白庭玉这日话有些少,基本上就是默默听着,不到非开口不可的时候就不说话。纵然是周继戎能说会道一人能顶俩,没人答话也能自己把话圆回来,可时间稍稍一长也觉得无趣又古怪。
好在瞧见这时方真悄悄地溜回来了,周继戎松了一口气,难得地觉得方真这没怎么长脑子的小二愣子这般可爱,连忙迎上去道:“都打听到些什么?那些人是谁?来干什么的?”
方真道:“我借口去找东西,在帐外听到阎焕称那人小世子,那人是来送请柬的,二月十六,给他家老夫人过寿。”
这地方能称世子的的也就有个靖国公世子,可是如今七十有五的靖国公老而弥坚,大有千年乌龟万年王八地活下去的架势,只有委屈了他儿子就连孙子都抱上了,却还是只能做个世子。
靖国公世子怎么也得有五十开外的年纪,这得他娘的多驻颜有术才能和来人的相貌对得上号。
周继戎今天有点儿心不在焉,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这人的世子头衔前面还加了个‘小’,愣了一愣不由得失笑,啐了一声道:“他爹都还是世子呢,他算那门子的世子,什么时候请封的,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靖国公子女不少,但到了靖国公世子膝下只有一根独苗,旁人表示恭敬,便也称一句‘小世子’,至于不妥当之处,大伙都心照不宣罢了。
周继戎也就是随口一句,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又好奇道:“老子记得他家那老头子原配夫人早死了,其余的小妾可有不少,算是那门子夫人?再说了他一个小妾过生日,兴师动众地请袁将军干什么。除了袁将军还请了谁?还是只请袁将军?这难不成是他夫人和这老袁棍有交情不成!这得是什么交情?嘻嘻嘻……”
方真自然不知,摸了摸脑袋道:“他们后来也没说这些,我就回来了,要不,我再去听听?”
他拨脚要走,却被白庭玉伸手拦住了:“他们便是有什么话,这会儿也该说完了。总不会等着你再回头偷听。”见周继戎说得不着边调,好歹那是个成名已久的先辈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苦笑着温言提醒道:“小侯爷,慎言。”
周继戎听他这么说,也便意犹未尽地住了口,他现在不太敢和白庭玉对着干,倒也不是害怕,就是总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却又不好得表现出来。
白庭玉也没注意到他心里的心法。真正遇到事情,他便把那些怅惘失落全抛开,开始分条柝缕地斟酌起来:“过寿只怕是借口,既然邀到袁将军,又是小世子亲自前来以示郑重,所图总不会是为了寻常小事,也不知这背后做主的,是靖国公还是世子。”
周继戎听他也学着人称呼小世子,心里颇为不快,可转念想到方才那番尴尬犹在眼前,也不好得像平时一样嗔怒闹腾起来不许他叫。想了想迁怒旁人道:“这有什么?老子过会去问老袁棍。要是连他也不知道,等夜了老子去把那什么柿子拿口袋套来。一人一脚踹到他说为止。有一点点不老实,看老子不把他揍成柿子饼柿子酱!”
他心思说直接了单也直接了单,说诡变也诡变,比如此时这般九曲十八弯的转折变化,白庭玉就怎么料想不到。好在他平时也是这么粗暴凶残的,倒没显出格外的不同来。白庭玉平时听得惯了,这时也就笑一笑,并不格外地在意。
他话刚刚说完,帐外就有人过来,道是袁将军有话,靖国公的孙子到了营中,请问小侯爷有没有兴致见一见。若是要见,便让对方过来。
周继戎方才已经见过了对方,其过程并不怎么愉快。这时若是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来少了不要做小伏低地赔礼道歉。他爱慎分明,但向来不喜欢与势压人那一套,处理恩怨的方法也黑白分明,喜欢的便黏过去亲近,厌恶的便暴力解决踹到一边。他年纪渐长有了底气,心眼还是小的脾气仍是大的,但已经不像小时侯那般不依不饶斤斤计较,一旦觉得已经揍回本来,寻常的冲突也便不放在心上了。像刘经宇那样被他长久以来时时惦记收拾的,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这时也不耐烦那一道,摆手道:“见个屁!”
袁将军显然会做人,他这里不乐意,对方也就没有过来打扰。倒是晌午时安置了来人之后,袁将军亲自过来了一趟。
☆、第77章
周继戎一见他就不怀好意地笑,笑得袁老将军都有种背上长毛的感觉,当下做出一付苦相来叹气道:“小王爷,小祖宗,你就别再动歪主意了,人手真不能给你。这样吧,算老夫怕了你,再给你加五个人?十五个,随你在附近打打猎,扛扛野猪什么的足够了……”
周继戎看不上这点人手,见他还要啰啰嗦嗦,忍了又忍,觉得还是不好对他动粗,只得踹了桌子一脚:“谁要跟你说这个!老子听说泔潼送来了请柬?他一个小妾过生日,请你干什么?难不成你们有什么不清不楚瓜田李下的关系不成?”
袁老将军拿他这张口无遮拦的毒舌没法,只好当作耳背什么都没听见。他来本来就是为了这事,这时干咳了一声道:“不关是老夫,泔潼这附近有头有脸的人,基本上也请大了。”
周继戎一听这话,念头一转,某个大逆不道的词在心里打了个转,脸上却什么也不显出来,却是微微坐直了身子。
袁老将军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这般变化,微微眯着眼睛道:“靖国公骄奢成性,一向喜好排场,除了逢年过节,这般热闹事宜,每年总要寻着名头闹上几回,也不见得就有什么正事。只是公府的小公子亲自送请柬来给老夫,这还是头一回。”
他倒是出人意料地没有跟着人言亦言地称呼对方为小世子。周继戎没有炸毛的理由,倒也能沉得下心思来考虑事情,捉住袁老将军话里的一点异样,侧头问道:“意思就是说,这次不大一样,借些事将泔潼培内素有厨房的人如今起来,是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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