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识君
书辞琢磨着这句话,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心道:这是拐着弯说自己胖了吗?
沈怿倒是笑了笑,“可能是王府地气好,水土养人。”
“得闲了也常来宫中坐坐。”太后朝皇后那边一颔首,“宫里头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点人间烟火。咱们不能像寻常百姓那样,一家子人可以时常坐在一块儿说说谈谈,日子久了都疏远了,多来陪陪你皇后嫂子,省得她每日里也闷得很。”
皇后是个挺温和的人,不过不知是不是一直无所出的缘故,脸上的笑并不由心,反而带着几分疲惫。
书辞先敷衍着应了,到底还是没有想和她们亲近的打算。
或许正如太后所言,皇家缺点人qíng味。哪怕是妯娌之间,身份上的距离感依旧是在的,要她来这种充满压迫感的地方与皇后拉家常,实在是有难度。
絮絮地闲话了一阵。眼下就这么两位王爷,沈怿还是刚娶妻,太后难免多寒暄了几句,问她近来身体如何,在王府住得习不习惯,可有受委屈,最后还旁敲侧击地关心了一下子嗣的事,倒让书辞尴尬得不知所措。
幸而庄亲王及时的赶着来这边问安,终于转移了太后的注意力,她忙拉着沈怿行礼告退。
“南花园里在放天灯,过一阵还有几场好戏,家宴而已,都不必拘束,有什么需要吩咐下去便是。”
临行前隆安皇帝还不忘补充两句,大概是怕他没一会儿又溜了。
沈怿道了声谢,领着书辞往外走。
“原来宫里也听戏?”她觉得意外,小声地问。
他不以为意:“当然,皇帝也是人,兴头上来了说不定还自己唱两句。”
正嘀嘀咕咕走到门边,只听到啪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何物落在了地上,书辞转来转去地左右张望,这才发现是自己腰间挂着的那块玉掉了。
四四方方的一块静躺在殿内的红毯之中,格外的显眼。
她当即弯下腰去捡,不远处的太后与沈皓却几乎是同时把目光移了过来,定定地盯着这一边……
书辞拍去玉佩上的灰,仔细地翻看,“还好没摔坏。”
沈怿抱着胳膊颦眉看她:“这种事犯不着亲力亲为,会有太监替你捡的。”
“知道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次我注意。”
把碧青的玉佩再次系回了腰上,沈怿约摸是不放心,又检查了一回,这才挽着她出去。
龙椅上的皇帝犹在出神,眸色微凝,半晌没有言语。
“皇兄,皇兄?”沈冽发现他表qíng有异,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皇兄可是身体不适?”
沈皓反应过来,歉然一笑,“哦,无妨……你之前提的事,朕大致明白了……”
花园中的景物都是细心布置过的,连宫灯也仿照民间的风俗,做出了别致的花样,好看是好看,美中不足就是人太多。
书辞和沈怿从殿中出来,放眼望去人头攒动,还不是什么相熟的面孔,尽管热闹却实在败兴,他们俩都不爱和这群人打jiāo道,两下一合计,找个没人的地方吃蟹赏月,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打发了小太监前去准备,在前往临溪亭时,书辞又把他拉住了。
“来都来了,要不瞧瞧你娘吧?”
“瞧她作甚么?”
书辞已经不由分说地抱着他的手臂转了方向,“到底是你娘,上回匆匆忙忙,也没来得及祭拜她。听说冤死的魂魄会在世间停留很久的,咱们拿点酒去,你呢再讲几句软话,叫她老人家听了安心,可以早日超生。”
沈怿哭笑不得:“你还真能联想……”
“你也拜祭过我爹,我来拜你娘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催促道,“走吧走吧,快带路了,宫里我不熟。”
沈怿被她推着走了两步,只好无奈的妥协。
那口井所处的地方很偏僻,四周渐渐冷清下来,南花园推杯换盏的人声像是隔了几重山那么远。
书辞不自在地皱眉:“这里人这么少,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冷宫吧?”
“这还没进后宫。”他瞥了她一眼,“你当禁宫是人人都能闯的吗?”
“原来不是么?……那你小时候住在哪儿?”书辞忽然好奇。
沈怿沉吟了下,举目分辨方向,“前几年住在延chūn殿,从这边夹道径直走,过了那道chūn华门就是禁庭,往里左转没多远便到了。”
“记得这么清楚?”她打趣,“按你的xing子,只怕那会儿阖宫乱跑,是附近的一霸吧?”
言语间离上次那个小轩已经不远了。
沈怿笑了笑,正想告诉她在这儿过日子可没她想得那么轻松,刚要开口,冷不防却听到附近有人,动静鬼鬼祟祟的,当下喝了声:“谁?”
书辞循声望去,只见那月dòng门内忽有个黑影冒出来,慌不择路地想往外跑,一眼看到这边有人,赶紧又跌跌撞撞地调头。
沈怿岂会由得人从自己跟前溜走的,脚步一动,立马闪身进去,书辞还没瞧清楚,很快就闻得那屋内一个非男非女的嗓音咬着牙喊疼。
“王爷饶命,王爷息怒……”
她忙紧跟着小跑到门边,甫一靠近便嗅到一股焚烧过后留下的残余味道。
宫灯的光芒照着幽暗的小轩,几层台阶下跪着个太监打扮的瘦高个,沈怿单手摁着他的胳膊箍在背后,稍一用力便痛得他龇牙咧嘴。
“这位是……”书辞正狐疑着上前,脚边不慎踢到个铜盆,低头一看,那里面隐隐还有火星,分明是烧过什么东西。
沈怿没她那么好脾气,指头施劲,喀咯就是两声响:“说,做什么的?”
那太监歪着头满脸薄汗,“回、回王爷的话,小人、小人是在膳房那边当差的。”
“膳房当差的,跑这儿来gān什么?”
“小人……路过而已……嗷!”
沈怿简单粗bào地拧折了他一条胳膊,因为书辞在场,不好弄得太血腥,这还算是下手轻的了,回头还能接上。
那太监毕竟平时没吃过这种苦头,瞬间杀猪一样地嚎了出来。
好在这附近人少,他嚎破天也没人听到。
“铜盆里有灰烬。”书辞示意沈怿松手,“你烧过纸钱?”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是淳贵妃出事的那口井,你难道是烧给她的?”
沈怿拂了拂袖袍,淡淡道:“在宫中,私下烧纸钱可是大忌,更别说还是祭奠先帝的贵妃。”言下之意,他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太监约摸三十好几,五官普通,面皮白净,听了这句话,许是知道凶多吉少,脸就白得更厉害了。
“老实jiāo代,为什么要祭拜她?她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说话间,沈怿五指悠悠地活动了两下,关节处立刻发出清脆的响声,俨然一副不讲实话就大刑伺候的样子。